斜街（34）

虽然已经步入二十一世纪，可是在城市的真空地带，尤其是像斜街这样又脏又乱的便民市场，假冒伪劣产品依然是琳琅满目，普通人买衣服就图便宜，谁管他是正品还是仿品。

阿美取得了代理权，可市面上却出现了大量的假冒品，这令她很是头疼。由于英芳是在暗地里进行，阿美一时半会找不到源头，她只能就这样苦苦支撑着。坐在服装店里，时间长了，阿美难免孤单寂寞，这简直就是炼狱，阿美想，没想到服装店会这样捆住一个人。每天早早开门，然后像个蜘蛛一样，坐等顾客上门，就连午饭她都要快吃，然后赶快开窗通风，否则店里就会弥漫着凉拌面皮或麻辣粉的味道。

阿美在外面租好了房子，准备搬出去之前，阿美觉得应该和英芳好好谈一谈，虽然她们俩早已经不在像之前那样亲密，可阿美权衡利弊，要想在斜街继续做生意，就免不了要和英芳继续接触，即使不能做朋友，但最好也不要成为仇人。

“芳姐，房子已经租好了，今天我就想搬过去。”

“哦，好啊。”英芳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回应着。

“这些年，芳姐一直关照我，我心里真的很感激。”

英芳听阿美这么说，她走到阿美身边，语重心长地说：“我做生意走南闯北，认识的人太多了，聚聚散散的，这没什么，慢慢习惯就好了。阿美，虽然我们以后不住一起，可还能常见面，还是好姐妹，不用这么伤感。”

“还有啊，做生意要注意心态，不能生意好就兴奋，生意不好就沮丧。人的神经不能总是那么紧绷着，该放松还是要放松的。”英芳说：“阿美，做生意是为了赚钱，可不能为了钱不讲情义呀。”

阿美心里说，这些大道理我全懂，谁做生意都想挣钱，而且钱是越多越好。可租金人工各种花销，不挣钱谁都着急。

阿美拉着行李箱来到院子里，抬眼看见驺霞正拉着行李箱往外走，阿美连忙问道：“霞姐，你这是要回家吗？”

驺霞愣了愣，含糊着回答：“啊，回去，回去了。”说着话，头也不回抬腿就走。

庄占文铁青着脸站在店门前，冷冷地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庄占文转身进去了，也没见秀萍出来，英芳和贾小菊面面相觑，她们不知道包子铺发生了什么事。接下来，秀萍俨然成了大馅包子铺新的老板娘，而且她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她日益隆起腹部。贾小菊快人快语：“秀萍，你这肚子好像气吹起来的，咋越来越大呀。”秀萍的脸就像通了电小太阳，瞬间涨得通红，她低着头抿着嘴笑。英芳同样看出了苗头，可她说话就不那么直接：“是包子铺伙食好，胖了呗，秀萍，是不是呀。”说着话，英芳偷眼看着秀萍。

秀萍沉吟着，始终鼓不起勇气说出口。贾小菊上前摸着秀萍的肚子说：“我和英芳都是过来人，你跟我俩还装啥玩意。秀萍，我看你八成怀上了吧。”

秀萍呲呲地笑着，点了点头。贾小菊大大咧咧地说：“呦呦，瞧瞧，怀就怀了，这有啥抹不开的。”

“小菊，人家可还是没结婚的大姑娘呢。”

“没结婚咋啦，这年头未婚先孕的多了，这也不算啥磕碜事。”贾小菊说话就抬杠，她继续问道：“哎，秀萍，你藏的可够深的，啥时候的事儿，我咋没见孩子他爹呀。”

“是呀是呀，秀萍，你得赶紧结婚呀。”

秀萍叹了一口气说：“唉，不结婚，就这样吧。”

“啥，不结婚，那多没面子呀。你可是没出阁的大闺女，这要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贾小菊激动起来，嗓门也放大了许多：“这事你可得听姐的，就是简办也得办，最起码的仪式。”

“是呀是呀，菊姐说得对呀。这要是在我们南方，结婚可是大事，越热闹越好！”英芳听后也很兴奋。

“还你们南方，就是我们北方也是要场面啊。结婚生孩子，对于咱们女人来说，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嘘嘘，你们俩小声点，让人听了笑话。”秀萍把食指放在嘴巴上，紧张地说着。

“哎，你肚子都这样了，还怕人家笑话你呀，真是的。秀萍，你快说，那个家伙是谁？”

英芳说：“是呀是呀，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呀？”

秀萍吭叽了半天，最后鼓足勇气说：“嗯…是庄师傅。”

“啊！真是他呀，我之前就怀疑，可我也不敢确定。没想到啊，真是那个老家伙。哎，英芳，平日里看他笑嘻嘻的，慢声慢语的，没想到全是装的哈，难怪大家背后都叫他庄大馅呢。这个老不要脸的，他咋能干出这种事呢，真不嫌磕碜！秀萍，那霞姐知道吗？”

“真是庄师傅啊。”英芳下意识地说出口，然后扭过身去，缩了缩脖子，吐了吐舌头，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然后蹑手蹑脚往回走。

“哎，我说英芳，你倒是给秀萍出出主意，别蔫溜啊。”

英芳说：“哦，我还有几件衣服要处理一下，你俩聊吧。”

“哼，南方人就是不粘事。只要跟自己没关系，跟钱没关系，他们就有多远躲多远。”贾小菊看着英芳的背影说：“秀萍，那你是咋打算的？”

“我还能有啥打算，只能先把孩子生下来吧。唉…”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倒好，就连身边的服务员都不放过。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庄占文居然是这号人。”

“嘘，菊姐，小声点，让那个坏种听见非得祸害你。”

“我才不怕呢，他个阴货，根本见不得光。”

此时的庄占文，正站在小厨房阴暗处，偷听这三个女人的谈话。他心里暗暗骂道，秀萍这个傻娘们，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心里根本藏不住事。还有那个贾小菊，她怎么那么多事，跟她又没关系，一个劲瞎搅和。杨二亮那个臭卖鱼的都跑路了，还别说你啦。等着吧，早晚你也得成为我碗里的菜，让你好好尝尝我的厉害。

驺霞走了，秀萍又没主意，这两个女人就这么轻易地摆平了。想到这里，庄占文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嘘出一口气。

秀萍察觉出自己已经怀孕，她没有声张，而是偷偷跑回家和她妈商量。秀萍妈听后一拍大腿，说这下总算是出头了。事情已经发生，你就听妈的，贴上他，看他怎么办。

秀萍犹豫着说：“妈，我嫌丢人，要不咱再想想别的办法。”

“那个兔崽子都不嫌丢人，你怕个啥。秀萍啊，你也不想想，就咱家这条件，你要是挺着大肚子回来，你嫂子能给你好脸色吗。到时候你名声也臭了，还有哪个小伙子肯要你。与其嫁个叮当响的穷光棍，还不如贴在庄占文身上。哎呦，你就别犯迷糊啦，你都这样了，不找他找谁去呀。”

秀萍横下心，回来就跟庄占文摊了牌。庄占文眼珠滴溜溜乱转，心想还是先把秀萍安抚住，不能让她声张。想到这里，庄占文笑嘻嘻地说：“秀萍，你先别激动，放心吧，我肯定给你个交代。不过，你也得容我琢磨琢磨。”

晚上，庄占文支开秀萍，亲自做了几道驺霞爱吃的菜，两口子边吃边聊。刚开始驺霞火冒三丈，可不知道庄占文是怎么说的，驺霞后来慢慢冷静下来，两口子小声嘀咕了半宿。还别说，驺霞真就让庄占文拿下了。驺霞当场把家里所有的存折翻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恶狠狠地盯着庄占文说：“看在钱的份上，我就给你俩留点面子。不过，你个臭不要脸的，你记住你发过的誓，家里可还有你两个孩子呢。”说完，驺霞简单收拾收拾，拉着行李箱连夜就走了。

包子铺少了驺霞这员干将，秀萍的身子越来越不方便，包子铺里里外外只耍庄占文一个人，就算把他累劈叉还是忙不过来。顾客不管那个，上菜慢就嚷嚷，还时不时拿秀萍取笑。“看看，还得说庄师傅手艺好，服务员都吃胖了，那肚子都像包子似的。”

“哈哈，庄师傅白天黑夜那么忙，当心身子骨啊。”

庄占文假装没听见，该怎么忙还怎么忙。可秀萍受不了那份刺激，说什么也要回屋休息。庄占文想了想，对秀萍说：“要不咱把俊凤叫回来吧，那娘们儿干活不惜力。”

秀萍摆着手，非常干脆地拒绝：“不行！”

“为啥？”

“我说不行就不行，这包子铺只要有我在，从今往后，你就不许再招女服务员。就是猫，你也得给我找只公的。”秀萍双手叉着腰，斜着眼睛瞟着庄占文，气哼哼地说：“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你个骚兔子！”

庄占文听后，拍着秀萍的肩膀，满脸贱笑：“行，听你的，咱就招个男服务员。”

招工启示贴出去很长时间，期间只有几个中年妇女前来应聘，还有几个利用假期出来打短工的年轻人，秀萍居然没有一个中意的。忙碌了一天，秀萍又累又乏，早早上床休息去了。贾小菊和英芳院子里纳凉闲聊，庄占文遛弯回来，站在旁边与她们调侃。

贾小菊说：“看把秀萍累的，这么热也能睡得着。”

英芳问：“哎，庄师傅，雇到人了吗？”

庄占文耸了耸肩回答：“倒是来了几个，可没有看中的。这可真是怪了，以前招服务员，大姑娘小伙子推不开门。现在倒好，不是粗手笨脚的，就是上年纪的，雇个人挺难的。”

贾小菊说：“招工难招工难，而且会越来越难。我也想找个帮手，也没遇到合适的。”

英芳深有感触地说：“现如今的年轻人，那都是蜜罐里长大的，教育程度高，吃不了苦，谁还出来打工啊。”

庄占文说：“我要求不高，就想招个踏实肯干的就行。哎，你们说说，那么多民工都跑哪里去啦？”

“建筑工地呀。”说着话，贾小菊指着不远处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说：“瞧见没，都跑哪里盖房子去啦。”

庄占文说：“我管吃管喝。”

贾小菊说：“别提吃喝，现如今就是要饭的也能填饱肚子。你还以为是六七十年代哪，整天饿着肚子喊口号。”

英芳说：“还真是的，这年头，温饱问题早就解决喽。”

“吃喝不算，我还给工钱呢。”

“在哪打工都给工钱。”

庄占文激动起来：“我多给钱，我还就不信了。”

“多给钱，你还有开发商给钱多呀，嘁！我真不是瞧不起你。”

英芳不无得意说：“我儿子就在售楼部上班。”

“哦，你儿子是卖房的。”贾小菊瞪大眼睛看着英芳说：“他咋不跟你干呀。”

英芳说：“看不上服装行业呗，他说搞房地产有前途。我也管不了他，由他去吧。”

“还真是的，我儿子在四S店上班，说啥也不跟着我干。”

“哎，小菊，四S店是干啥的？”庄占文不解地问道。

“四S店就是饭店，卖包子的。你个土老冒！”贾小菊笑着说。

“呵呵，庄师傅，你别听小菊的。四S店就是汽车销售维护中心，卖汽车的。哎，小菊，你儿子杨旭和还挺能的，要我说可比他爹强多了。”

“他爹是村里头一个买汽车的，当时那个牛逼，谁见了都眼红。杨旭这孩子耳融目染，从小就爱玩车，长大了说啥要去四S店。”

庄占文接过话茬说：“要我说，还是学个手艺，吃一辈子饱饭。”

“庄师傅，你整天窝在小厨房里，是不是呆傻了。”

“他可不傻，包子铺就一个女服务员，还让你拽床上去了。”

“哎，我说贾小菊，那么大人了，咋还那么不会说话，越不爱听你越说。”

“咋，我诬陷你了呗。要么别干，干了就别怕人说。哎，庄师傅，你别走，咱再聊几毛钱的。哈哈哈…”

英芳望着庄占文的背影，小声说：“小菊，你也真够可以的，人家好歹也是个老板，多少给人家留点面子。”

“呸，骚兔子！”贾小菊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说实在的，我就瞧不起他这号人，有两个钱就勾三搭四的。人家秀萍多好个姑娘，比他闺女大不了几岁，他也下得去手。”

“别人的隐私，跟咱们没关系。哎，提起庄师傅的女儿，我记得她每年寒暑假都来帮忙，最近怎么老没见她呀。”

“哦，你说那个庄佳菲，那孩子可真不错。长得白白净净的，懂礼貌，性情还好，比她爹妈可是强多了。”

提起孩子，英芳明显话多起来，她笑着说；“这三个孩子还是网友哪，时常QQ联系。”

贾小菊直言快语：“年轻人可是不得了，他们离得那么远，还能成为网友，咱们天天见面，也没见谁说过知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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