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往 事 》（长篇小说选载 ）第一百五十一章

                 程占功 著                                       



  惠银子为自杀做了几个星期准备，决定选择投水作为自杀方式。
  她了解魁北克市有一条圣劳伦斯河通往大西洋，而大西洋是世界上第二大洋，她死后便可通过圣劳伦斯河流进大西洋，遁于无形，让人找不到，这是她想要的结果。

  惠银子骑自行车去圣劳伦斯河已勘查过几次，有一次还带着女儿小丽静一起去。她曾经想过，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留下没娘的丽静无人疼，还不如连丽静带上。可她看到笑靥如花的漂亮女儿，叹道：“心肝宝贝哇，你的人生刚刚开始，妈妈怎能带你走呢？”惠银子恨费规则，为此让丽静随她的姓，费规则为了和她离婚，便同意了。但惠银子无论如何不愿将丽静留给费规则，思来想去，她觉得只有晁妮值得信赖。

  惠银子给晁妮打过电话，交代了后事，便将小丽静的两条腿绑在茶几腿上，以防她跑出家门。旋将遗书放在茶几上，遗书上面放着房产证。惠银子然后虚掩房门，骑上自行车向圣劳伦斯河飞驰而去。

  惠银子住的地方距圣劳伦斯河岸骑自行车需要一个半小时，她到达岸边，正是红日西沉，天色将黑，刮起了大风。
  惠银子跳下自行车，将自行车放在岸边灌木丛旁边，俯视着岸下汹涌澎湃的河水，拢拢头发，从小包取出大哥大，她要在自杀前，打最后一个电话。

  她打通了晁深桐的电话：“晁先生，你好。好久未见，你还好吗？”
  “你，你是……”电话里传出晁深桐疑惑的声音。
  “我是惠银子，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
  “干，干女儿。想不到，想不到，你还会给我打，打电话。”晁深桐惊喜不已，激动地语无伦次。

  晁深桐现在已升为正厅级官员，他在他的“老领导”引荐下，给省上一位“重要领导”大方地送了厚礼，不久就被提拔到一个正厅级单位担任一把手。经常向他要钱，还骂他贪污腐化的老婆吴淼提出离婚，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正与一个年青漂亮的女演员热乎，他现在翠柳别墅自己家里，约好晚上请那个女演员吃饭，却喜出望外接到了“干女儿”惠银子打来的电话。

  “晁先生，我给你打电话，想说的是，你和你前妻吴淼虽然都不是好人，但你们却生了一个好女儿，晁妮是我的好妹妹！”惠银子稍顿，继续道，“我小时候看过印度电影‘流浪者’，里面有句台词‘贼生的儿子是贼’、‘好人生的儿子是好人’。我还听说，咱们国家‘文革’中，有几句流行口号‘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这些台词和口号，放在你们夫妻和晁妮身上，完全不合适。我想不到，你们两个坏人，却生下晁妮这么好的女孩儿！”

  “干，干女儿，你的话，我听不明白，但你说晁妮是好孩子，我很高兴。”电话里晁深桐稍停，接着道，“你说她是你的好妹妹，怎，怎么，你们认识？你现在哪里？”

  “正是看在我的好妹妹晁妮份上，在我离开这个世界前，我才给你打最后一个电话。”惠银子道。

  “你要离开这个世界？什，什么意思？”晁深桐惊问。
  “我活累了，想到另一个世界休息。”惠银子又道。
  “干女儿，别，别说这样的话！”晁深桐万分着急地接着道，“你遇到了什么难事，给干爹说，干爹不惜一切，帮你解决。”

  “晁先生，我还要告诉你，尽管你不是好人，但我前夫费规则比你更坏。”惠银子稍停，又道，“我从你们两个有权、有钱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人性的丑恶。”

  “银子，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干爹，不当我的干女儿，也可以骂我，但是，你不要离开这个世界，人死不能复活，千万别做傻事哇！”晁深桐急切地说罢，又道，“好多人都说我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但那是不了解我，我有原则，在于值与不值。银子，只要你留在世上，好好地活着，我无条件地给你一千万人民币，你可以任意支配。”

   “我不需要钱，但我相信你对我的痴情，只是你用错了地方！”惠银子旋叹了口气，说道，“晁先生，永别了！”便挂断了电话。

  晁深桐肝肠欲断，泪如雨下，旋即嚎啕大哭。他想以后再也见不到朝思暮想的惠银子，听不到她摄人魂魄的声音，从此将日月无光，天昏地暗，自己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他边哭边叫：“干女儿，你带上我吧，惠银子，你别抛下我！”

  突然，大哥大铃声响了起来，晁深桐只顾嚎哭，任凭铃声响了再响，就是不接。但铃声就是不停，晁深桐便一边哭叫，一边接通电话：“哪，哪里？”
  “晁厅长，你不是说晚上请我吃海底捞嘛，我都在餐厅等了一个多小时，你怎么还不来哟，我都快饿晕了！”电话里那个年轻漂亮的女演员生气的声音。
  “我都不想活了，还吃什么饭啊！”晁深桐边嚎哭边说，旋将大哥大扔在了一边。

  夜幕降临，天地幽黑。
  大风在加拿大魁北克市圣劳伦斯河岸上不停地呼啸，身单影只的惠银子冷的直打哆嗦。她给晁深桐打过电话，便将大哥大关机，装进小包，旋将小包扔下河里。她抹抹眼泪，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突然铜钱般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她抹抹脸上的雨水，顿时衣服全被浇透，冷的浑身打颤。她便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投入激流滚滚、惊涛拍岸的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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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程占功（笔名水之韵、火平利、程为公），退休前多年任郑州黄河报社记者，黄河文化版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