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街（28）

阿美虽然年轻，可她做事却很有主见。她先是不声不响的在斜街租了门店，然后请师傅悄悄地进行了装修。她之所以没有和英芳商量，那是因为阿美想要证明自己，她可以像英芳那样，完全有能力搞定一切。

阿美原想开业的时候在通知英芳，到那个时候，即便英芳反对也晚了。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外地人要是没有办理暂住证，街道不给开证明，那么就无法办理营业执照。在斜街，阿美人生地不熟，她实在没办法，只能求英芳帮忙。

英芳怎么也不会想到，阿美居然瞒着她在斜街租了房子，准备开服装店。英芳很生气，这么大事情，阿美居然瞒着自己。可她转念又想，阿美已经张大了，单飞是迟早的事。现在她在斜街租了房子，自己无权干涉，生气又没有什么用，也只能想办法尽可能帮助她。

英芳带着阿美去找翟宝。现在的翟宝可不像过去，他是越来越滑头了。其实很简单的事，他是有要这个又要那个，有意刁难这两个创业的女人。英芳和阿美是外地人，翟宝却偏要阿美回当地开介绍信。

“真麻烦，就为一张纸，还得坐火车回去一趟。”阿美气乎乎地对英芳说：“有身份证还不行，偏得要当地的介绍信。芳姐，要是在南方咱们老家，巴不得你来当地投资，会想方设法替你把手续办好。可在这里，又要这个又要那个，这是明摆着欺负咱们外地人。要我说他们北方人就是死板教条，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这就叫地方保护，他们见不得别人发财。”英芳想了想说：“阿美，你先别着急，容我再想想办法。要我说还得联系翟宝，私下探探口风，大不了请客吃饭，咱们是他的老房客，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请客吃饭请客吃饭，怎么什么事都要请客吃饭啊。嘁，早知道这么麻烦，我还不如回广州创业哪。”

“哎呀，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阿美呀阿美，不是姐说你，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姐商量商量哪。”

对于做生意，阿美有自己的想法。和英芳在一起的时间越久，阿美对英芳越了解。英芳具有非凡的商业才能，对于成功与金钱充满渴望。英芳每天都在忙着做生意，时刻想着如何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英芳无意间说过，斜街是个小地方，多一家服装店，就会多一份竞争。有多少老乡打听我在哪里发财，我都没有告诉他们。阿美，你也要记住，这可是商业秘密，谁问起这些你都不要说，尤其是咱们老乡。他们知道货源地，手头又有大把的资金，一旦他们找到理想的销售地，那咱们就会像嗜血的鲨鱼那样，疯狂地追逐过来，只到他们吃饱或者什么也不剩下。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就叫商场如战场。如果那样的话，可就没咱们的好果子吃喽。

英芳曾经不止一次对她说：当地流传一句话，宁送朋友一件衣服，不给朋友指条财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阿美知道，一旦她开了这家服装店，那她和英芳就成了同行，虽然不见得成为冤家，但她们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亲密了。那家门店的房东慢条斯理地说，我这里地段好，金边银角啊，谁租了谁赚钱。反正有好几个人盯上这块肥肉了，你不信，喏，对面卖菜的俊凤，她爷们像着魔了似的，天天过来问。我跟你说，做买卖就得敢下手，这就像刚出锅的螃蟹，你要是怕烫手怕扎嘴，那永远也吃不到。你不着急，可有着急的，这在商场里叫落后走先惨如败家子。

英芳打电话，邀请翟宝吃饭，由翟宝定时间地点，她准时参加。翟宝说还是安排在包子铺吧，都是熟人，说话也方便。

翟宝带着几个街道工作人员，大摇大摆来到大馅包子铺。驺霞连忙迎过去，翟宝却大声喊着：“秀萍，秀萍呢？”

驺霞略显尴尬，转身进了小厨房，对低头忙碌的秀萍轻声说道：“街道的，热情点。”

秀萍连忙洗手，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扽了扽衣襟，换上一副笑脸走出来，热情地打着招呼：“哎呦，宝哥，你可有日子没来啦。”秀萍扭头喊道：“唉，霞姐，沏壶新茶。”

和秀萍相互对视了一眼，驺霞极不情愿地弯腰去取茶叶，秀萍略微怔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但很快便消失了。

“萍，店里的招牌菜往上端啊。”翟宝如同到了自个家一样，大大咧咧地说。

秀萍答应着，示意后厨备菜。这时候，英芳和阿美走了进来。英芳见了翟宝，假装偶遇：“唉，宝哥，街道管理们都在啊，好巧好巧。”

在机关街道工作那么多年，场面上的话，翟宝那是张口就来：“英芳，批发服装的老板。”他并没有站起身，而是笑着向其他人介绍英芳：“这是我家的老租客，来斜街好多年了，一直在市场做生意。”

英芳和其他街道工作人员握手寒暄，然后挪了挪餐椅，紧挨着翟宝坐下来，一口一个管理叫着。

“这又不是在办公室，叫宝哥，叫宝哥显得亲切。”

“嗯，宝哥，你说的是。这么多年，咱哥俩都没在一起喝过酒，今天正巧碰到了，必须好好喝一个。”英芳在生意场混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经历过，要不是为了那张介绍信，眼前这几个街道干部，她都没放在眼里。

阿美略显多于，于是来到前台和秀萍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真能装，看他们我就反感。”

“怎么啦？”秀萍看着阿美，一边写菜单，一边压低声音问。

“今天是我请街道办那些人，不请客不办事啊。”阿美说。

秀萍接着问：“阿美，什么事要你请客呀？”

“秀萍，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想开家服装店，可街道办卡我，让我回老家开介绍信，来来回回要好几天，这不明摆着欺负我们外地人吗。”

“阿美，你要开服装店，自己当老板啊，哎呦，还是你行啊。”秀萍满眼羡慕，她惊讶地问：“开服装店得不少钱吧，你才干几年，哪来那么多钱啊？”

“这你就不懂喽。我们南方人，讲究合作共赢。我看好的生意，可以从老乡那里借钱，然后给人家分红或高息。”

“哦，借的钱哪，你可真够胆大的。我们这可不行，除非家里出了大事，你想借钱做买卖，门都没有。”秀萍拉着阿美的手说：“阿美，你开要是店，我第一个去捧场，到时候一定给我便宜点呦。”

阿美说：“那是肯定的。都是最新爆款，让你随便选。”

“太好了！”秀萍扭头看了看小厨房，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说：“也不知这是我家老板从那里淘来的，次品，处理货。”

“这是你老板，从我那里买去的。当时他还说，要送给乡下亲戚，便宜的就行。”阿美看了看，接着说：“我进门就看出来了，没好意思对你说。”

“这个蛤喇皮，他连我都骗。”秀萍气得脸色煞白，她咬着牙说：“给我买件衣服，他当时人太多没仔细看，挨商家糊弄了。原来他买的就是处理货，说得真好听，原来这个老鲶鱼是在耍我玩呀。”

阿美见秀萍生起气来，明白自己说走了嘴，她连忙打岔：“秀萍，赶快上菜吧，那几个馋虫都等急了。”

“哦，这就来。”秀萍答应着，把手里的菜单捂在胸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缓慢地向后厨走去。

秀萍走进小厨房，和驺霞打了个照面，见驺霞冷冷地看着自己，秀萍连忙低头闪过去。秀萍把菜单按在泡沫板上，然后不声不响地忙着备菜。

驺霞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她扬了扬嘴角，瞟了一眼写得密密麻麻的菜单，眼前瞬间一亮：“嚯，没少点啊。萍，你行啊，快出徒啦。”

“你呀，见了钱眼睛笑。”庄占文凑过去，哼了一声：“那几位可是咱的财神爷，你还是去前台招呼着，我抓紧炒菜。”见驺霞出去了，庄占文走到秀萍身后，嬉皮笑脸地贴过去，像猪似的往前拱了拱。秀萍没回头，冷不丁一甩手，正打在庄占文的要害部位。

“哎呦，你干啥？”庄占文捂着肚子，疼得直转圈。

“赶紧上灶，客人还等着呢。”秀萍毫不客气地说着。

“这是怎么了，又没有谁招惹你，咋说翻脸就翻脸呢。”庄占文嘟囔着，悻悻地走开了。

秀萍手里干着活，心里却乱糟糟的。她和阿美一起来到斜街打工，现在阿美开店当了老板，可她还在阴暗潮湿的小厨房里忙前忙后。眼前的庄占文，觍着脸说送她一件衣服，居然还是件处理货。这个老滑头，就知道占便宜，一毛钱都舍不得往外掏。大霞对她吆来喝去，恨不能把她累死。厚颜无耻的庄占文又频繁骚扰她，死皮赖脸的缠着她，秀萍还不敢声张反抗。越是忍着让着，这对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守财奴，越不把自己当人。俊凤离开了，阿美做了老板，我这样没日没夜地苦干，到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啊。眼前这一切让秀萍陡生厌恶之情。想到这些，秀萍来了情绪，她把手里的菜狠狠地摔在菜板上，双手交叠在胸前，喘着粗气。

庄占文哎呦一声，驺霞听的很清楚。她又不聋不瞎，庄占文对秀萍做了什么，驺霞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个小骚蹄子，不吃亏上当那才怪呢。在我眼皮子底下，看你能整出啥幺蛾子。”驺霞忍不住骂出声来。想着庄占文在小厨房里，整天对着锅碗瓢盆，满身的油盐酱醋，也真是够烦闷的，正好拿秀萍这只小绵羊找找乐。驺霞鼻子哼了哼，心里说你一个没成家的大姑娘，和一个老男人连打带闹的，那能有好果子吃吗。女人不自重，那还能让人瞧得起吗。

翟宝和英芳都喝多了。翟宝拉着英芳，对另外几个人挥了挥手，含糊不清地说：“走你们的，这是我家，我要和南方妹子好好唠唠嗑。”

英芳脸颊绯红，像一朵娇艳的桃花。她醉眼迷离地望着翟宝说：“宝哥，你喝多了吧。”

“高兴！今儿哥高兴，这么多年了，咱俩可是头一回喝酒啊。”

英芳笑着说：“以后，妹子天天陪你喝酒。”

“好，你这妹子我认下了。”翟宝哈哈笑着：“以后有啥事就跟哥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准给你办喽。”

“营业执照需要街道开证明。”英芳趴在翟宝耳边说。

“哦，介绍信，我想起来了。好说好说，明天就给你解决。”翟宝拍着胸脯大声说：“在斜街，哥说了算。”

两个搀扶着来到院子，翟宝说：“妹子，走，到我屋里接着聊。”英芳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翟宝走了进去。李老太太恰巧不在，翟宝随手把英芳搂在怀里，英芳挣脱开，泡了一壶茶，她想让翟宝醒醒酒。可是翟宝酒后开始乱性，他抱住英芳，火辣的眼神，几乎瞬间把两个人点燃。

成年男女之间，激情荡漾起来，到了你情我愿的热度，根本无须语言，当四目相对，仿佛着了魔一般，强大的引力令两个人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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