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街（21）

翟宝在机关工作的时候，上有领导下有群众，身边全都是同事，说话办事格外小心，生怕说错了话办错了事。不单单是他，他身边的人都那样谨小慎微地活着。

年过三十，翟宝逐渐想明白了，像他这样没有能力没有背景的小职员，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前途。与其在办公室里消耗大好年华，还不如去基层锻炼锻炼，最起码心情要好很多。

每天，翟宝都要例行巡查，虽然要求穿制服，斜街是个便民街道，不同于城市的商业购物街，不会有哪位体验民情的领导，肯来这条肮脏杂乱的街道来检查工作，所以翟宝工作期间也是身着便装。当然，他衣着很是得体，不能像普通人那样随随便便。

在斜街，翟宝也是一道别样风景。他所到之处，个体户小商贩全都唯唯诺诺地陪着笑脸，敬烟敬水，唯恐得罪这位现管大人。他只需虎着脸，往哪家的门店摊位前那么一站，店主就会嬉皮笑脸地收拾占道经营的货架，只要他开口，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都可以免费得到，可以翟宝做人讲信条，绝对不白吃白拿，必须掏自己腰包，可小商贩哪个敢多收他的钱，都是象征性的，大家心里都懂，不用说的那么明白。

贾小菊每次见了翟宝，都要放下手头的生意，热情地迎上去，热辣辣地看着翟宝，笑吟吟地说：“哎呦，宝哥，来，进来坐会呗。”

翟宝从来不敢正眼看性感撩人的贾小菊，倒是她转过身去，翟宝才会在她身后，着迷地看那女人丰满浑圆的臀部。这个东北女人，真是越看越耐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皮肤又白又嫩，身材曼妙有致，又那么好打扮，眼前的贾小菊，与刚来斜街打拼的那个村妇简直是大不一样了。

有钱与没钱不一样，装扮与不装扮不一样。贾小菊之所以这样好打扮，因为她现在有钱了，女人一旦富裕起来，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穿戴。再说她是老板娘，打扮漂漂亮亮的，格外招揽生意。贾小菊内心还有小心思，以前的翟宝总是躲她远远的，她知道是自己身上那股浓重的鱼腥味，让每个想要靠近她的男人蹙眉头。自从店里雇了帮工，杨二亮成了甩手掌柜，贾小菊也想开了，穿的干净漂亮，戴上金首饰，身上又喷了淡淡的香水，她叉着腰动动嘴，那样子极像电影里的地主婆。

翟宝停住脚步，贾小菊就把香烟递过来，翟宝不怎么抽烟，可在香喷喷的贾小菊身边，他还是取出一支香烟衔在嘴角，等贾小菊点燃打火机，他就低头凑过去。

想想自己在机关工作那段日子，整天看这位领导或者那位领导的脸色，低眉顺眼的，连个大气都不敢喘，简直就是自己在折磨自己。在斜街，翟宝找回了做人的尊严，还有属于他的人生价值。

现如今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勾引，只要你手里有那么一丁点权利，都会主动黏贴上来。当然，翟宝很挑剔，不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能靠近他的身边。在这些进城打拼的乡下女人中间，英芳是他最迷恋的一个，可惜迟迟没有机会，那个标志精明的南方女人，总是在翟宝脑海里飘来荡去。

用句翟宝的话说，他的工作就像用麻杆打狼，两头害怕。遇到老实本分的乡下人，在斜街售卖自家产的水果蔬菜，翟宝说啥是啥，但是也不能难为这些凌晨一点两点钟进城赶早市的农民，虽然这里也有菜贩子，但他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农民种地不容易，象征性收点卫生费就可以了；倘若遇到混不讲理的主，翟宝也得迁就着，尤其是卖西瓜和卖猪肉的，手里的短刀晃来晃去，为那两块钱，在把自己小命搭进去，那可是不值当的。

对于倒腾服装鞋帽，小百货电子产品的小商贩，翟宝绝不客气：“还跟我磨叽，你要是敢说这衣服皮鞋是你自家生产的，我也不收你的摊位费。看你们起早贪黑不容易，不然我通知工商局，直接把你们查封了。”那些“倒爷”看着可怜兮兮的，什么挥泪大甩卖，清仓大处理，其实他们的胆子比窝瓜还要大，只要能挣钱，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有的不法商贩缺斤短两，以次充好，搞一锤子买卖，在斜街，顾客与商贩时不时就会因为退货吵起来，打架也成了家常便饭。这些土包子现在都成了暴发户，有时一天就能挣来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他们嚣张得很。翟宝即负责管理又兼顾收费，吵架他要到现场去劝解，所以他几乎不在办公室，整天在斜街市场转悠。

在斜街，没有营业执照不法商户占大多数。他们惯用游击战，有人在街口轮流望风，看见翟宝来了，马上行动，如同龙卷风一般，瞬间收摊走人，躲进小巷人家，等翟宝过去之后，他们又卷土重来，每天上演着猫与老鼠的游戏。

翟宝也是越来越精明，他有时搞突然袭击，有时杀回马枪。总之让他逮住，撕票罚款是肯定的。最初，翟宝是公事公办，收费开票，一点也不马虎。可有的贩子交钱不要票，说我要票有啥用，不能当钱花又不能当饭吃。遇到这样的老游子，翟宝张口就是十块，对方掏钱不要票，下次逮住就掏五块就行了。可要是遇到那些生愣子，追着翟宝要票，这次十块下次就是收二十，谁让你不开眼呢。

此时的中国，已经步入了一个崭新的纪元，社会法制越来越健全，可是在农贸市场，便民街道，还有许多被阳光遗忘的角落。翟宝在杂乱无章的斜街，混的是如鱼得水。自己腰杆挺的直直的，腰包鼓鼓的，还有主动送上门的女人。

只要杨二亮不在鱼档，贾小菊便越发放恣，她胸前那两个超大的肉包子，都快顶在翟宝身上，那双迷人的大眼睛，直勾勾地向翟宝发出信号。女人一旦遇到自己心仪的男人，她的眼睛是无法骗人的，恨不得直接把他吞进肚里。可是在人来人往的斜街，翟宝和贾小菊纵然是干柴烈火，可他们还是无法燃烧起来。

即使翟宝有那份心思，也有那个胆子，可是公职所在，他必须注重自己的形象。纵然男有情女有意，必须要有个的私密空间，所以男女之间想要成就美事，也不是那么随便的。

与翟宝不同，庄占文每次见了贾小菊就像苍蝇似的追过去，总是趁机摸贾小菊的手。庄占文很懂女人，但是对于贾小菊他还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越来越风骚，见个男人就扭屁股抛媚眼，她这是怎么了。

贾小菊斜着眼睛看着庄占文猥琐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指着庄占文的鼻子尖说：“你就个癞蛤蟆，不咬人隔应人！”

庄占文依然嬉笑着，开口都是甜甜的话：“啧啧，我说二亮媳妇，我说你是真会打扮，你穿啥衣服都好看，在斜街你是最漂亮的女人。”庄占文这号人，脸皮比他的鞋底子还要厚。想要玩女人，那还顾得了其他。对于女人，庄占文自有一套手段，那就是慢慢地靠近，跟女人多聊天，尽可能地去忽悠赞美她，只要女人兴奋起来，那就是着了他的道，机会也就来了。

杨二亮整天在外面吃喝嫖赌，对贾小菊不管不问，夫妻之间只剩下金钱关系，对此，贾小菊恨得只咬牙，她暗暗发誓要报复杨二亮。女人的心一旦发起狠来，那她什么事多能做得出来。杨二亮再三叮嘱，要她离庄占文远点，说那孬货爱占女人的小便宜，只要是他身边的女人，都被他那双油腻腻的脏手摸过，几乎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贾小菊心想，你越是让我远离，我就越发靠近，你让我痛苦，我就不能让你高兴，我就跟你较劲，看咱俩看谁较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