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街（19）

在火车站广场，失落落的贾小菊意外地遇到了从广州赶回来的英芳。两个女人热情地拥抱着，好似久别重逢的密友。

“阿芳，你咋回来啦？服装厂建好了吗？”贾小菊拉着英芳的手，不停地问道。

“我把我家二楼腾出来当作坊。缝纫机是老乡提供的，货款等我周转过来再给他。老家亲戚朋友多，熟人也多，事情办得顺利。”英芳一脸亢奋，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说起来滔滔不绝。

“阿芳，你都累瘦了！”

“是嘛，瘦点好啊，只当是减肥喽。菊姐，你这是从那里回来的。阿燕，你跟紧我。”英芳拖着行李箱快步走着，不忘回头关照她身后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

“阿姐，你慢些走，等等我啦。”那位年轻姑娘拉着皮箱，身后背着双肩包，亦步亦趋地跟着英芳。

“咦，这是谁呀？啧啧啧，瞧瞧这小模样，可真俊啊。”贾小菊仔细打量着那个女孩。

“阿燕，我同学的妹妹。高中毕业后非要出来学做生意，我想我身边也需要个帮手，就把她从老家带过来了。”

“真好！和我小弟差不多大，他还在上学，人家这姑娘已经开始挣钱了。”

英芳站在路边招手，贾小菊连忙把她的手臂按下去。“二亮来接我，正好把你俩带回去。咦，这会儿他应该到了，死到哪去了。哦哦，在那在那，马路对面，他还在向我们招手呢。快快，我们都过去。”

英芳想拒绝，可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对杨二亮说：“二哥，又麻烦你了。”

“哎，你俩居然遇上了，真是碰巧啊。阿芳，说啥呢，跟二哥咋还外道起来了。哈哈”贾小菊和英芳偶然相遇，杨二亮多少有点尴尬，他不知道这两个女人在一起会说什么。

“啥我们俩，是我们仨，你没看见这个新来的妹子啊。阿燕，这是我男人。”

“阿燕，叫二哥。我在斜街卖服装，二哥没少帮忙。”英芳满怀感激地说。

“二哥，以后多关照。”阿燕满脸迷人的微笑，主动地和杨二亮打招呼。

“诶诶，看看现在的年轻人，真懂礼貌。”杨二亮看了一眼阿燕，眼珠子好悬弹出来。他心里说，这南方女人是吃啥长大的，咋都这么漂亮啊。像施了化肥小葱，水灵灵的，柔嫩嫩的，真是惹人喜爱。

英芳的眼睛盯着杨二亮，见他看阿燕的眼神有些异样，竟然愣了一下，英芳心里想这男人都是色狼，喜新厌旧的家伙，见了美女就起异心。

“你咋才来啊，还把车停在对面，害得我这身汗。”坐在副驾驶上的贾小菊，摆出女主人的架势，怨声怨气地责怪着自己的男人。

“赶时间吗。车子这么多，调过头来很麻烦的。二哥，你说我说的对吗。”坐在后排的英芳身子前倾，双手扶着车靠背，脑袋夹在杨二亮和贾小菊中间，说话打算圆场。

“阿芳，你还替他说话。你到底哪头的，你个没良心的。呵呵…”贾小菊无心说的一句话，英芳就像突然关掉开关的话筒，瞬间便无语了，她慢慢地缩回去，身体后仰靠在座椅上，然后扭过头去，怔怔地看着窗外发呆。

“前面红灯，看车看车。唉，行人，都是什么素质，过马路不走斑马线。”身边的贾小菊眼睛盯着前方，嘴里喋喋不休。心烦意乱的杨二亮透过后视镜，看着略显忧郁疲惫的阿芳。在这狭小的空间内，面对一南一北两个挚爱的女人，平日里那么多的搞笑疙瘩话，此时的杨二亮竟然沉默了。

坐在后座上的阿燕，静静地看着窗外美丽的街景。夜幕降临，比路灯绚丽耀眼的是越来越多的招牌与灯箱。繁华热闹的斜街人头攒动，有的摆摊，有的推车。卖服装的，卖皮鞋的，卖日用品的，夹杂着海鲜小吃，水果蔬菜，各式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个体老板扯开嗓子，卖力地吆喝着；蜂拥而至的顾客，挥舞着钞票，争着抢着购买商品，眼前场面真是令人无比亢奋。

这是改革开放二十年后，中国北方旅游小城真实的夜景。受到感染英芳开始兴奋起来，她禁不住感慨道：“斜街，我又回来喽！”
老婆和情人一起回到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吗。杨二亮打开音响，放着流行歌曲，他也禁不住哼唱着：“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

“嚯，我不在这几天，你这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啊。说说呗，谁到了你的身边啦？”贾小菊斜着眼睛，观察着杨二亮的面部表情。

“啥玩意，乱七八糟的，这不是流行歌曲吗。”杨二亮漫不经心地说着，伴随着音乐继续唱着：“我的心中，早已有个她，哦，她比你先到。”

英芳笑着打趣道：“二哥，你该不会心里有人了吧。”经管英芳表现的很平静，但是她内心还是有感应的。

“看看，连阿芳都看出来了，快，老实交代。”

“女人就是事多！我唱个歌你们也有话说。”杨二亮嘿嘿笑着，看着后视镜问道：“哎，阿芳，怎么没见顺子，他现在怎么样啦？”

“顺子没来，他留在老家，心情好，身体恢复得快。”

“有时候我真佩服阿芳，一个女人，天南地北来回跑。真应了那句话，北方女人脾气大，南方女人胆量大。”

“嘻嘻，二哥，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好呦。哎，二哥，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好！家家生意火得不得了。这几年，来斜街做买卖的外地人越来越多，只要有人，啥买卖都好做。”

“那是呗，火烧旺地，人多的地方聚财。”

“你俩唠得挺热乎啊！杨二亮，我发现你对阿芳说的话，比对我说的都多。”眼见得英芳甜腻腻的，一口一个二哥叫着，旁边的贾小菊听在耳里，不由得醋意渐浓。她酸溜溜地说：“阿芳，你人长得瘦，说话又软了吧唧的，难怪斜街的男人都对你有异心。哈哈”

英芳一时语塞，只能笑了笑，然后转向窗外。贾小菊那几句话，令英芳心里在不停地敲鼓，是贾小菊有所察觉，还是她听到了什么。难道是庄占文在后背使坏，还是杨二亮酒后说漏了嘴，哦对了，还有李老太太，在斜街那可是出了名的碎嘴。英芳刚才还面带笑容，转眼间便归于平静，这让贾小菊感觉自己占了上风。

“咋又都不说话啦？”

“我说个屁！说你嫌我话多，不说你又嫌我话少，贾小菊，我说你是不是回来干仗的？”杨二亮气哼哼地说。

“停车，回火车站。”贾小菊也不知道怎么了，瞬间发起火来：“我就说，今天你咋肯来车站接我，哼，现在看来，你指不定是来接谁的。”

“胡吣！属狗的，逮谁咬谁。”

女人大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里想的虽然不至于都说什么，可是语气表情是不会骗人的，所以女骗子相对较少。可一旦女人学会了表现与伪装，并且精于此道，那么就会有太多的男人上当受骗。

商业街上车水马龙，繁华热闹的街景令阿燕目不暇接。机灵的阿燕察觉气氛有些尴尬，她马上拉着英芳，激动地大声说：“芳姐，这里真的好热闹，和广州的差不多耶。”

“这里就这么一条商业街，当然热闹喽。”英芳不以为然地说：“这是正街，灯光照明那都是装样子充门面的。待会儿拐到斜街，你就知道这地方有多么落后啦。别说广州，就是广州的一个区，也比这个地方繁华。他们北方根本没法跟咱们南方比！”

“落后你还来！阿芳，你这么说话，我就不爱听，你们南方那么富裕，那你跑到北方做什么生意啊。”贾小菊立马反驳道：“就好像你们南方没有穷地方是的。”

“菊姐，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下次跟我说话，把你的舌头捋直了再说，啥玩意，一张嘴就得啦得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