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 斜街(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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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460 | 回复0 | 2021-11-12 09:13:2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俊凤的脸红扑扑的,不是娇羞而是心跳过快,她怀里就像揣了一只兔子,整个人热血沸腾。她回到昏黄阴暗的小厨房里,继续熟练地包着包子,可她那颗原本平静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家里老人常年生病吃药,自己的男人伟氿既要堂前尽孝,又要照顾一双儿女,还得耕种那十几亩承包地。每天忙死累活,一年到头看不见几个的钱。每到春季,伟氿就来斜街找俊凤,要钱买种子农药化肥,不然就得出去借。

俊凤从来不逛街,除非身上的衣服破的穿不出去,才会去斜街夜市淘一件处理货。就这样辛辛苦苦攒的几个钱,最后全部都补贴家用了。

虽然生活在城里,可俊凤的生活圈子居然比在农村的时候还要小。厨房,小院,斜街,城市那么大,俊凤几乎没有走出过斜街。在俊凤身边,除了色姐夫庄占文,然后就是鱼贩子杨二亮,还有翟宝和顺子。俊凤很少出厨房,她和庄姐夫离得最近,在李老太太的小院里,顺子是南方人,老是看不见人影;翟宝是市场管理,穿着白衬衫脚下黑皮鞋,每次见了俊凤就好像她不存在似的;剩下的就只有杨二亮了。庄姐夫倒是有心,可是俊凤却无意,两个人火星对地球,在一起转圈却怎么也不同轨。

俊凤不是没想过,可人家杨二亮是开着汽车的老板,脖子上戴着金链子,胳肢窝夹着皮包,手里握着大哥大。人家身边女人多的是,怎么会看上一个在厨房打工的女人呢。前阵子,俊凤听色姐夫念叨,说杨二亮和英芳有一腿,俊凤居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她心里说,人家两个人都是做生意的,二亮潇洒英芳漂亮,这两个人在一起还真是般配。

今天,杨二亮居然拉住她,让她晚上去他那里。俊凤既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除了自己男人伟氿,终于有另外一个男人追求自己了;害怕的是,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这要是被人发现,以后还怎么见人,也没法在小院待下去了。再说贾小菊是个醋坛子,脾气大,可小菊对她很好,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打工的下等人看待。

俊凤刚出来打工的时候,伟氿再三叮嘱她,说外面的男人都是坏人,你千万别跟他们说话,闹不好把你拐卖到山沟沟里去。把俊凤吓得打了退堂鼓,说啥也不出去打工,还是她表姐大霞在他们全家人面前拍着胸脯,说在斜街在包子铺,我保你没事。这样,俊凤才提心吊胆地来到城里,她一心埋头干活,她想,只有那样才能对得起东家发的工钱。



俊凤低头想了又想,钱在二亮手里,他又是个斜街的混混,要是他提起裤子不认账,那自己不就吃哑巴亏了吗。自己又不能大吵大闹,也不敢报警,到时候吃亏还是自己。男人没什么,像杨二亮这号人,脸皮比城墙还厚,他才不在乎呢,或许觉得占了便宜,脸上更有光彩。而自己呢,也只有大霞肯为她出头做主,可那种事好说不好听,女人只能被人非议,被人取笑瞧不起。



俊凤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去找杨二亮。她觉得不值,钱是好东西,每个人都想拥有。可钱这玩意,是多有多花,少有少花,没有不花。,那女人的名声,可是关乎女人一辈子的大事。想到这里,俊凤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感觉清醒很多。

夜里,俊凤做了甜甜的梦,梦见她奔着杨总二亮手里的那叠钞票走过去。钱是那么吸引人,钱来的实在太容易。
透过小小的玻璃窗,俊凤看见对屋的灯亮了起来,知道杨二亮又要去早市了。俊凤爬起来怔怔地发呆,然后又躺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这么慵懒,脑袋晕晕沉沉的,只想继续昏睡。男人的主动急促而又短暂,而女人的被动慢热而又持久。就因为杨二亮一句话,俊凤彻夜未眠。

想睡睡不着,想起还起不来。浑身软塌塌的,没有一丝力气,可胸膛里却像燃烧的炭火,燥热的感觉令俊凤干渴难耐。躺在床上的俊凤闭着眼睛,一动也不想动,大脑却像飞舞的柳絮,忽东忽西的飘忽不定。一会儿梦见自己的孩子,哭着喊着声声要妈妈,俊凤的眼眶热热的,鼻孔酸酸的;一会儿又梦见自己的男人,充满欲望的眼神直视着她,似乎要一口把她吞下去;一会儿又梦见杨二亮,这个讨厌的家伙手里挥动着钞票,坏笑着向她慢慢地走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啦。俊凤心里这样想着,心怎么这么慌,跳得还那么快,就像那只活跃的兔子,片刻不停歇。俊凤忽然记起,她前两天跟李老太太念叨,说自己最近懒懒的,老是愣神发呆。李老太太不亏是过来人,她只是定睛看了俊凤一眼,然后轻声对她说:你呀,根本没有病。依我看哪,你是忒想男人啦。

“李大娘,瞧您说的。”俊凤缓过神来,偷眼四下看了看,脸蛋瞬间变得羞红。

“哎呦呦,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孩子都满地跑了,害的哪门子羞啊。嘿嘿…”李老太太心情好,话也就多了起来。

“我没有,我真没想…”

“你要是不胡猜自己有病,我都不跟你说的这么直白。看你一个人不容易,身边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就怕你夜里胡思乱想,别真的憋出什么病来。“李老太太似乎回想起自己当年孤独寂寞,深有感触地说:“院子里就是咱俩晚上一个人睡,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能不知道。唉,这没啥,正是旺盛的年纪,挺正常的。”

见俊凤不说话,李老太太继续小声叨咕,要我说你请假,回家看看孩子,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你看小菊,爷们就在身边,人家还回娘家去了。你呀,慢性子,脸皮薄,心里有话张不开嘴,总是囚磨自己。待会儿我对大霞说,就是过去的地主老财,也没见这么狠心的。每天天不亮就开始干,忙起来脚不着地,一直干到晚上十点来钟。干啥呢,还让不让人活啦。别说没卖给她,你就算是她买来的丫鬟佣人,也不能这么使唤人。

俊凤的眼泪不知不觉滑落下来,想着自己的亲人又怎么样,从来都没有这么关心过她。李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唠唠叨叨的,俊凤这耳朵听那耳朵冒,根本没往心里去。可杨二亮也这么说,这让俊凤莫名地伤感起来,总算是有个男人读懂她的苦衷,感觉心里或多或少好受些。

凌晨两点,杨二亮习惯性地醒来,他起身要去批发市场,除去生病他几乎天天如此。买卖买卖,低价买高价卖,这就是鱼贩子的生活。鱼档里要是没有鱼,那还做哪门子买卖。

凌晨的斜街是安静的,即便是夜店,都已经关门打烊。由于不是主要干道,斜街没有公厕,墙角车后满地的大小便。那几盏老旧的路灯,在沉沉的夜幕中发着昏黄的光。龟裂的路面上,比起白天更加肮脏杂乱,废纸、塑料袋、饮料瓶、随处可见。满地污渍的斜街,走上去就好像踩在黑油漆上,脚底下滋滋作响。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每个人都紧皱着眉头,他们都想走出这条根本走不出去的斜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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