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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一六年七月份的一天，杨子决定回趟老家。
七年前，儿子结婚，她在自己所在的小镇上，买了一套公寓楼，随着孙子乐乐的出生，她和丈夫也一起住了进来。
自住到了镇上的新房子里，杨子就难得回老家了。
偶尔回趟老家，也是迫不得已。
老家里的那些三姨娘六舅母，哪家儿子要结婚了或是哪家见孙子了，给她来个电话，报个喜，告诉她儿子结婚和宝宝满月的日期，你说她怎能不回去，道个喜， 祝个贺呢？也有本家的哪个长辈终寿归了天，她作为晚辈，也得回去，否则便是不孝或说是自己灭了自己。
所有这些，都让她在儿子、媳妇面前，有足够的理由回趟老家了。
回老家之前，杨子得首先和儿子，媳妇请好假，因为这几天，孙子要他们照看。虽说是孙子，就像是杨子的小儿子。
孙子从出了娘胎，就交给了她，只是借了媳妇的肚子。
媳妇明明有奶水，偏偏不给宝宝喝，说什么宝宝喝奶，她奶头痛，要不就说宝宝喝过的乳房，断奶后，会下垂，影响美观。
总之，有十足的理由，把宝宝撒手交给她。
然后，杨子还得把家里的木地板，彻彻底底地拖一遍，包括床底下，她都得跪下或猫着腰，拖干净，卫生间的角角落落，甚至马桶，都得重新擦洗一遍。
那天早晨，她五点钟就起床了，先搞好了家里的卫生，又做好了早饭，一碗一碗地盛好，放在餐桌上，拿好了筷子，煮好了早餐小菜。
七点钟，东房间门响了，儿子小祥出来了，穿着睡衣，打了个哈欠，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
“妈，早！”儿子对杨子挺有礼貌。
杨子常常教育儿子，用心读书，后来儿子考取了一所不错的大学，这是她最大的安慰。
“早啊，你看你，像没睡够似的，晚上早点睡。”杨子嗔怪道。
“妈，年轻人夜猫子。”儿子一笑，进了卫生间。
不一会，房门又响了，媳妇妮妮拖着地板鞋，伸了个懒腰，长长的大波浪，散卷在头上。
媳妇没有和她说话，低着头直往卫生间去。
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接着，卫生间传来了打闹声。
“往那边去去嘛！”媳妇的声音。
“偏偏不去！”
“啊呀，不去，看我不掐死你！”
“啊呀呀，还真掐！看谁厉害！”
“我的妈啊！你妈怎么生你的？这样用劲，想掐死我吗？”媳妇有些恼怒的声音。
咚咚咚”一串串打在后背的拳头声。
杨子跑到卫生间门口，举起手想敲门，可几秒钟后，她的手又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
“唉……”一声叹息后，她推开了西房间的门。
孙子还没醒，他和杨子睡一张床，丈夫正躺在床上看电视。
“乐乐夜里又说梦话了。”丈夫说，“嘴里一直说，打，打。”
“白天，电脑玩得太多了，成天玩那些游戏。”
杨子无奈地说，“放假了，孩子也无聊，除了电脑和电视，没有什么事做。难怪夜里做噩梦。”
“等我们从老家回来，让小祥和妮妮带着乐乐，出去旅游玩玩。”丈夫看着杨子说。
“也好，趁放假，带孩子玩玩。”杨子附和着。
“奶奶，我要尿尿。”孙子乐乐用手揉着眼睛。
“我拿痰盂，拿痰盂。”杨子打开门，往卫生间去。
儿子已经出来了，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媳妇妮妮在梳妆台前正涂着睫毛膏。
看见了杨子，匆匆忙忙的样子，“妈，干什么呢？”
“乐乐要小便。”杨子边说边低下头，拿痰盂。
“都几岁了，还尿痰盂。”媳妇一脸的怨气。
杨子没理她，拿好痰盂出来了。
乐乐尿好了尿，杨子便让孙子起床了。
乐乐撒起娇来，“奶奶，我不起床嘛！你给我拿来电脑， 我要在床上看《未来骑士团》。”
“别看了，一大早就看，眼睛都看瞎了。”杨子对孙子瞪着眼睛。
“我不嘛！就要看，就要看。”孙子不依不饶。
“拿给他，拿给他，烦死了！”
丈夫没有了耐性。
“不行，快点起来，吃好早饭，我要做好饭，小祥和妮妮晚上要吃，下午还要回老家。” 杨子一边对丈夫说，一边开始哄起孙子来，“乐乐乖，起来，奶奶给你买玩具。”
“买什么玩具啊？是魔法车神吗？”乐乐有了兴趣，对着杨子忽闪着眼睛。
悠悠今年六岁，白白的皮肤，长着一头的黄头发，大眼睛亮晶晶的。
他每天都在电脑上看什么“魔法车神”，“未来骑士团”之内的卡通片。有时，说些有关这些卡通片的东西，杨子也只能翻眼睛，但慢慢地，她也跟着孙子，学会了说里面的一些车和骑士的名字
杨子看着孙子，又好气又好笑。
她点点头，“是的，魔法车神“”。
乐乐一听，高兴起来，“起床啰。”说完，立即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丈夫关了电视，嘴里嘀咕着，“就这样教育孩子，也是有文化的人，一点不讲究方法。”
“你有本事，你怎么不教育？”
杨子一边说，一边从房间出来了，往餐厅去了。
餐桌上，媳妇一边吃早饭，一边看手机，旁边搁着一只空碗，显然儿子已经吃好了。
“妮妮，边吃边看手机，对眼睛和胃子都不好的。”杨子边说便收拾儿子的碗筷。
“妈，年轻人的眼睛好得很，胃也容易消化的。”媳妇的眼睛一直没离开手机。
杨子摇了摇头，又给老公和孙子各自盛了一碗粥。
乐乐在卫生间洗脸，刷牙，搞得地上到处是水。
丈夫和乐乐屁股对着屁股，在对面的一个大池子里刷牙，满嘴白花花的牙膏，趴在池子上， “啊啊啊”吐个不停，他喉咙浅，每次刷牙都是这样。
杨子拿起拖把，把卫生间地上的水拖干净后，搀着孙子去餐厅吃早饭了。
妮妮还在一边吃一边看手机 ，桌子上多了谁，少了谁，她一概无暇顾及。
她一会把手机放到耳朵上，听网友发来的语音信息，一会用手指点开信息，一会又回着信息。 “乐乐吃早饭。”杨子把碗端到孙子面前。
“奶奶喂，奶奶喂。”乐乐又撒娇了。
杨子本来不想喂乐乐的，因为妮妮不肯她这样做，说乐乐六岁了，该自己吃了。
上学期，老师常常在妮妮面前说，乐乐在幼儿园不肯自己吃，总让老师喂，老师说家庭和学校要配合教育孩子。
可是，今天的杨子有些急，她要做好中饭，早些回老家。
她拿起勺子准备喂乐乐。
“说过多少遍了，让你不要喂他，还喂。”妮妮放下手机，抢下杨子手里的勺子。
“啪”往桌子上一放，“自己吃，乐乐！”语气有些严厉，“多大了，还让人喂你。”
乐乐“哇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坏妈妈，坏妈妈。”
杨子一句话都没说 。
这样的情形下，她可不想自讨没趣。
她跑到了客厅。
丈夫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杨子坐在了丈夫的旁边。
丈夫用手指指餐厅，打着哑语，杨子点点头。
不一会，媳妇带着孙子出来了，看出来，乐乐是边哭，边自己吃完早饭的。
“以后就自己吃，再让人喂，看我不打你。”妮妮边说边进了房间。
杨子听得出，这话是冲着她说的，可她却没有接妮妮的话茬。
妮妮换了睡衣，背着包，准备去店里了。
她自己开了个服装店。
“带乐乐去店里吧，我们要去老家。”杨子边说便帮孙子收拾东西。
媳妇一脸的不开心，“他去店里，就会烦人，要不你带他去老家？”
“这几天，热死了，老家一个长辈亡了，要转街，乐乐吃不消热。”杨子的语气几乎带着哀求。
媳妇没和杨子说什么，对着乐乐：“走，快点 ，今天在店里烦人的话，别怪我又打你啊！”话里带着刺 。
“奶奶，奶奶，我跟你嘛！”乐乐有些怕。
“乐乐乖，奶奶今天有事情，你跟妈妈啊！”杨子摸摸孙子的头。
妮妮拉着乐乐的手，“走，快点！”
杨子舒了一口气，赶紧收拾桌子，做好中饭后，和丈夫一起去老家了。
两天后的傍晚，杨子回家了。
餐厅里一片狼藉，水池里堆了一叠脏碗，垃圾桶里的垃圾也满满的。
杨子围起布裙，打扫了整整四十分钟，她感觉腰酸背疼，就坐在沙发上，正想稍微休息一下。
媳妇带着孙子回家了，乐乐看见杨子，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奶奶， 我想你了！”
“奶奶也想你了！”杨子亲了一下乐乐的小脸蛋。
“妈，明天我和小祥一起去张家界旅游了。”妮妮有些开心，“小祥请了三天假，加上两天星期天，我们一共玩五天。”
“哦，带上乐乐一起去吗？”
杨子抬起头，看着媳妇的脸。
“怎能带乐乐去，他去了，我还不被他烦死。” 妮妮边说边接起了电话。
“喂，是东方旅游社啊！是我订的两人豪华旅游套餐，什么，可免费带一个孩子。”
杨子听了， 心里一喜：这下正好可以带上乐乐出去，也好让我趁机休息几天啰！
杨子正想着 ，只见妮妮又换了一只手，继续接着电话。
“什么，不带孩子 可打折，好，好，你给我打折吧！”
杨子坐在沙发上，想说什么却一句也没能说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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