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 桃花湾的春天——子凡(111)打工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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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006 | 回复0 | 2019-3-15 02:15:5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隋义越来越觉得工地上民工都有点不正常。白天人多大家都很忙,到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可到了晚上,总有人整晚整晚不睡觉。他们不是打扑克耍钱,就是喝酒扯闲篇。还有的喝多了就闹哄,咿咿呀呀地干嚎。隋义对比很不理解,他弄不清那帮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有几个家伙喝多了,竟然从两三层楼上往防护网上跳,他们嘻嘻哈哈的就好像着了魔似的。这个人怪叫一声,率先跳了下去,然后站在防护网上指着那些没跳的人高声大骂,你要是不跳,我他妈的把你扔下去。那帮家伙就好像喝了迷魂汤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嘻嘻哈哈地都从楼上跳下来,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他们胆量很大,或许这样才能证明他们还都活着。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严重体能过剩,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可以发泄的了。

有个工友天天晚上加班,用锤子铁钎发泄胸中的怒火。他边用锤子使劲敲击着铁钎,嘴里狠狠地骂着脏话。他就那样一边干活一边骂,似乎要把那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就这样敲打死。

“我们能做什么?收工以后更难熬,要是我们不喝酒赌钱嚎叫,会把我憋疯的。”那个天天晚上站在楼顶,就着可口的冷风,对着夜空大声嚎唱的工友说。

有一天,几个家伙在一起兴致勃勃地拉棍子。他们轮流坐在坚硬的混凝土地面上,双脚相对,看谁能把谁拉起来。见隋义站跑过来看热闹,便挤眉弄眼地极力怂恿隋义试试看。这让隋义感觉到莫名的感动,他觉得这些接纳了他。于是隋义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坐到地面上。和隋义比试的人叫绍齐,那个家伙身材高大,皮肤白皙,眼睛大而深邃。他总是笑眯眯跟人说话,这令隋义总能想起桃花湾的人。绍齐让隋义调整一下角度,他笑殷殷地对隋义说这样我坐着舒服,拉起来也更有劲儿。然后我们俩开始发力,绍齐闷着劲,也就是说他始终保持身体平衡,没有使出全身力气往后拉。而隋义却牟足全身的力气,他绷着上身呈45度倾斜着,脑袋直直的向后。隋义觉得绍齐肯定是被人玩过,他要找一个没玩过这种游戏的笨蛋或者傻瓜来寻求解脱。就在隋义快要赢的时候,那个家伙突然说我拉不住了,然后便突然松开了双手。隋义都没有来得及惨叫一声,便‘砰’的一声,后脑重重地磕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那是绍齐事先调整角度才取得的结果。那群家伙‘嗷嗷’的欢呼雀跃,然后便瞬间消失不见了踪影。


隋义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以至于那个家伙觉得隋义已经死了,他决定挖个坑把隋义埋了。还好有个好心肠的女工抱着隋义,说他没死,还有口气,估计是磕昏了。


隋义长叹一声,慢慢地醒过来,他说迷迷糊糊地说刚才咋的了,我脑袋咋这么沉呢。那个女工气恼地对隋义说:“我给你使眼色,可你就像个傻子,根本没看我。你以后不要再和他们玩了,他们长得都是坏心眼。”

隋义认为那帮人肯定是疯了。他在学校从来没见过这号人,老师从来没有让学生们拿生命来开玩笑。他在桃花湾也没看见过,那里的人都很珍惜生命与金钱,跳下去摔死了是一了百了,倘若摔成残废,那不死不活的才叫活受罪呢。

就在迷惘困惑间,隋义苦读了高尔基的名著《我的童年》。之所以说是苦读,那是因为他觉得这部小说枯燥而又冗长。他每天只能读几页,最多读十几页,然后便头昏脑胀想要睡觉。即便这样,隋义还是觉得,俄罗斯民族即使在最艰苦难挨的岁月里,也没有因为忙于生计而摒弃他们的宗教信仰。他们在繁重单调的生活中唱歌跳舞,演奏乐器;他们读诗看书富于思考。相比起高尔基苦难悲惨的童年,隋义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虽然隋义的童年经历过生死磨难,但他毕竟不用为自己的饮食起居而发愁。隋义就是觉得自己虚度了光阴,为了避免被人嘲笑而放弃了读书。这样隋义很痛苦,一方面他不想这样生活下去,而另一方面他也觉得自己太另类不合群,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不用动脑筋那样活着。

隋义在外打工两三年,在工地上看到的是一群毫无生机活力的人们。他们不思考不学习,而且缺乏想象和创造力。他们每天按部就班,浑浑噩噩地混着日子。每天重复着简单繁重的劳作,过些枯燥乏味的生活。


就在隋义快要彻底麻木的时候,李辉突然给隋义捎来口信,说他家里割稻子缺人手,让他请假回去收秋。隋义心想承包地里的农活以前从来不用我伸手,都是他爸妈起早贪晚地忙乎,今年这是咋的了。隋义没敢耽搁,向工头请了假,然后骑上那辆已经略显破旧的大永久,风驰电掣般回到了桃花湾。

隋义在外面打工这两年,始终没怎么回家,逢年过节回家待几天,然后又回到工地。但他每次回到家,都能感受到家里明显的变化。隋长富又买了两辆新自行车,一辆自己骑着上下班,另外一辆给他二儿子隋智上学用。

隋义看着家里的十四寸黑白电视机,听着他妈妈宁妮不停地唠叨:“小义,这回咱家要忙了。你爸的单位也搞在承包,不能像以前那样晚去早回的,家里的地活又太急,我和你爸一商量,这才把你给喊回来了。”

隋义最烦干农活。他宁肯在工地吃黑馒头喝酸面条汤,也不乐意回家种地。地里的农活又脏又累,关键是粮食值不了几个钱。按照隋义的算法,除了耕地种子化肥,还有水电费,一年辛辛苦苦打的粮食,除了花销根本就不挣钱。

“妈也知道你不乐意种地,所以那几年收秋就没喊你回来。”宁妮愁眉苦脸地继续说道:“可今年你爸是指望不上了,春种秋收又耽误不得,过了节气一年的收成就泡汤了。”

经管隋义不愿意下地劳动,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他总不能在家里待着,让他妈妈一个人去忙秋收吧。在家里干活,早晚也无法清闲,家里又是养猪又是养鸡,一刻也无法消停。

听说隋义回来了,陈小文和杨伟亮吃了晚饭来找隋义。桃花湾村不大,村里的孩子都是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在一起玩,这三个小子又是同学,所以没事儿总在一起打打闹闹。隋义诉说着自己的烦恼:“我不是不愿意回家,实在是不爱种地。我跟你俩说,打小我就暗暗发誓,长大了一定不像我爸妈那样去种地。”

“咱这一般大的,有哪个乐意种地啊。”陈小文吐着烟圈,撇着嘴说:“别我和伟亮在家,可我俩都没下过地。”

“就是的,我爸妈和我姐,就把承包地里的活计忙完了,哪还用我伸手啊。”杨伟亮是家里的独苗,他爸杨景全重男轻女,他妈又护犊子,所以杨伟亮在家里就是个杆油子,天天没事闲逛。

“那你俩就天天在家吃闲饭啊?”
“谁吃闲饭啦,我俩在一起做买卖呢。”
“做买卖,做啥买卖呀?卖鸡蛋,卖大米,卖花生,这年头儿,倒腾点啥都能挣钱。”陈小文吹嘘着,满嘴冒白沫:“我向你家里人打听过,你弟说你在外面打工。我也不是说,打工能挣几个钱,我连玩带耍,半天都比你一天挣的多。”

“小义,干脆,你也跟我俩学做买卖吧。啥,你不会。这不有我们哥俩呢,带你跑几天你就学会了。”杨伟亮一个劲给隋义打气。

其实,杨伟亮知道隋义跟着牛二蛋在工地打工,牛东军老拿这件事在村里炫耀,说他二儿子现在是木工头,就连隋义都要沾他的光。杨景全不服气地说,打工能挣几个钱,哪有我儿子做买卖挣钱多呀。牛东军嘿嘿笑着说,你儿子倒腾鸡蛋,还能有我儿子赶海打鱼来钱快吗,那可真是马达一响,黄金万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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