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湾的春天——子凡（87）上门女婿

牛东军犹犹豫豫，可他老婆大芹却说干就干。她心里说，单干了，只要不犯法，自个想干啥就干啥。牛东军老婆大芹心里憋着一股劲，她就想造条渔船，让桃花湾人好好看看，牛家不是穷的娶不上媳妇，可也能干成大事。她对牛东军说，当家的，这有没啥商量的。把家里给占圭盖房子的钱拿出来，不够的我去借。知道你抹不开面子，我个妇道人家面子不值钱，我先向我娘家人借，然后再朝村里人借。他们能造渔船，咱家也一定能。说啥也得让杨老六两口子和陈白眼两口子看看，我三个儿子能不能把媳妇娶进家门。

牛东军开始还不相信，说你个老娘们，在家里稳当待着得了。老爷们的事，娘们少操心。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傻大芹真的开始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张罗钱，而且还真就把钱借到了手。

男人是搂钱的把子，女人是攒钱的匣子。桃花湾人古来有的，厚着脸皮去借钱不是什么光彩事。谁家拉饥荒，那就说明这家爷们不能划拉钱，这家娘们不会攒钱。

大芹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现在一门心思想把渔船造好。只要渔船造好了，用句跑船的海榔头们的话说，大海里的钱有的是，谁有本事就是谁的。

能借的都借遍了，可造渔船的钱还是没有凑齐，这让大芹心里很着急。村里的风言风语又多了起来，说牛家穷的叮当响，还想造渔船，这不是做梦娶媳妇吗。大芹和牛东军商量来商量去，觉得事情到了这份地步，也不能半途而废吧，于是两口子决定去信用社贷款。

那年头，老百姓先是拼着命挣钱，然后积极主动去银行存钱生利息。只有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全部存入银行，那样心里才算踏实。存钱一来是为了家里不时之需，谁也难说啥时候会遇上个灾生个病的，到时候真金白银得能拿出钱来；二来把钱存入银行得利息，那是钱生钱，能得一分是一分，起码是往家里进钱，不是往外掏钱。而贷款是要付利息的，经管那年月贷款利息非常低，可谁也不愿意去贷款。如果有哪个人真的去贷款，全村人都会在背地里嘲笑他，骂他们两口子是傻憨筋，冤大头。大芹想这风声已经放出去了，可借到的钱不够数就不能造渔船。开弓没有回头箭，大芹实在没辙了，把人逼急了啥事都干得出来，别说去银行贷款，就是把自己卖了她也认命了，傻大芹决心赌一把。

国家为了帮扶农民快速致富，甚至发放过无息贷款，可农民宁肯低三下四地求人借钱也不肯去银行贷款。信用社正发愁贷款指标不能完成，来了个傻大胆敢贷款的，连忙审查核实，又让大芹找了保人，贷款便很快就批了下来。

杨老六两口子原想看牛东军的笑话，可没想到这渔船还真开工造起来了。只要看见大芹那神气活现的样子，杨老六老婆汤凤敏就会打嗝放屁，气不打一处来。她心说拉了那么多的饥荒，还有啥可牛气的。只要女人眼红，心态就会发生变化。汤凤敏给陈白眼的大闺女陈小佳介绍对象，是杨老六的本家亲戚，虽然杨阴峰没多大本事，可凭着家里早早给盖的三间土坯房子，还是得到了陈白眼两口子的认可。年纪轻轻的陈小佳也没有个主见，向搞对象这种事儿，历来都是大人们做主，爹妈看着满意就妥了。秋茹说小佳啊，你是个跛脚，能搞个对象不容易，差不多就行了。陈小佳没办法，只能听从父母的安排，两家人商量着年底就把孩子婚事办了。

在农村搞对象，先是街坊邻居给介绍，双方家长觉得般配，就会安排男女会面相亲。素荣之所以想招上门女婿，是她觉得老闺女隋芳脾气不好，留在自己身边将来肯定没好果子吃。隋芳是她冒着风险超生的，生下来就挨了罚款。从小素荣就不待见隋芳，只要看见她老闺女就来气，话里话外骂她是个吃闲饭的，多余来到这人世上。

隋倩像她爹似的，身板好，话不多，吃了饭就去干活，素荣打心眼里喜欢她大闺女。心想自己没儿子，要是把隋倩留在自己身边养老，那她这后半辈子可就放心了。于是她开始托人给隋倩介绍对象。相亲那天，那个叫孙旭成的小伙子看上去还不错，坐在那里稳稳当当的，说话唠嗑总是笑眯眯的，生来就是一副自然熟的样子。素荣一眼便相中了孙旭成，说句她的话说，这孩子虽然个子不高，可是脾气好带人缘，将来在一起过日子不至于憋气。

隋老大没意见，就好像这种事不该他管似的，他见了谁都说挺好的。隋倩则一脸茫然，他妈问她咋样，隋倩红着脸低着头，半天说不出个完整话来，问急了便说只要看着顺过眼就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