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以后 黄昏流过地平线,泻入毛边的云河。 远行的秋,那个浮踪的旅客,已在不意中临到。桂花一树树的盛绽,像温婉的恋人,倚一袭白色的船,泊在傍晚时分的光影里,等待微飔的情歌。可那扑人的熏香,为何总是会引起些清绝的相忆呢? 对面的秋千空荡着,虬髯的老槐下聚了很多黄叶,没有鸟喧。此刻的情境牵出沉沉的念,浓的化不开。其实,有些事早已知道了结局,或是说早就注定了结局,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揣度。我就是那些同类,所以固执地在这儿静呆整整一个下午来求证。原本想压抑无助的意绪,但有个熟悉的面庞,总是浮现在许多不相联系的过往的片段里,怎么也剪不断,竟惹得思潮泛滥。 记着和她一起远足,在涧边写诗吟和,看怜春的草儿,听流泉诉说深山的年月。晚来,避开熙攘的街市,到湖边的杨树林里漫步,吹夜风,赏一泓碧水映月,守望漂浮的渔火。仿佛唯有这样虔诚地与她孤对朝夕,才能把最纯净最唯美的情愫存放在心底里,而不至于荒废了那些惜取的词令,也才能将那份圣洁珍藏。 情感最难捉摸,也最无踪可觅。可我总想着它能幽幽地开出一片花,给我溢胸的深香,而不是空影悠忽。但往往看似圆美的缘分,有时却零落成不堪,若世事那样难料。就像今夜的我,无论期冀是怎样的深长,而久违的她也依旧不会出现。那些爱的憧憬,终究若昙花般,只是一闪的娉婷。 什么时候才能在那么一片静中,再见她婷婷地立在溶溶的春风里,抚栏遥望隔岸烟火,远市繁星;再次聆听她诗思般的耳语。我不解也不懂,与她同处的日子,阳光那么动人,月色那么抒情,就连梦境都惊人的柔美。今夜,我似一只落单的飞鸟,栖在暗隅里,抚着被思念戕伤的翅膀,独自咀嚼孤寂的滋味,那种痛,无法言表。只觉得月光透过云缝的俯视,是那么苍白无情。
晚钟悠悠,越过小小的角楼。塔尖上的星子的光耀,我想那应是去年的顾盼。又一岁西风凋碧树,秋也该清寂了,因它没有了花瓣点缀。我们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今夜之前,已无法重回。也无法要求昨天的她,在我的今夜里预留一点温存,划下一道影,给我些许慰藉。 或许,不是每个等待都有结果。能像每个人的旅途一样,都有到终点的时候。我总是把尘世间的情爱说成是造物主的意旨,把姻缘归结为命运的排布。但事实上,当我梳理记忆,每一段都发现烙有她的名字。今夜,我路过她爬满青藤的小屋,木槿的枝上交缠着密匝的蛛丝,在冷清地空曳。只有稀疏几片叶的梧桐,酸怆地凝望着深闭的门扉。我想起“人面不知何处去”的句子,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溢出了睫外。若是她能知晓,告诉我,为什么? 我想我是有些微醺了,散与聚的情景,都依依地在眼前交织成一片模糊。直到今夜,我才明白,我和她之间是被什么主宰者,注定找不到答案。今夜,在他乡,如果她也怀着同样的爱思遥望,那么该弹怎样的心曲,才能平复自己。 花谢了,有重开日;情散了,却了无痕。朦胧的夜色里,一个人,一壶酒,一片愁心。这样的氛境,怔怔地独对月下荒川和静默的流水,那渴望重聚的思绪,又脉脉地化成了我记忆里最刻骨的铭思。一念倥偬,相见何觅?沉醉时,方知时间它不是距离,而是回忆的厚度。 今夜以后,也许我们将是陌路,从此分定了方向。我还属于今夜,而一份情将凋零,付东逝水。 杏花春雨里,青石板上,一袭油纸伞下,忽地传来她盈盈的笑语…… 天亮了,我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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