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湾的春天——子凡（43）开工之前

思来想去，陈白眼决定提前开工，走着吃总比坐着吃强。不过，这时节压出的挂面能不能干透，他心里也没有底。陈白眼心想，管他呢，反正都是村集体的，好的时候大家伙也没得到多少，坏的时候又能怎么着。

陈白眼特意洗了头发，刮了脸，穿着过年时才穿的黑棉袄，腰间系着一根草绳，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新棉鞋。他拎着铁锤子使劲敲打着那节小铁轨。‘当，当，当。’那半截铁轨发出清脆的声音，震得人心里发慌，每个神经都紧张起来，敲击声惊醒了整天浑浑噩噩的桃花湾村人。

陈秀强和隋长生并排站在前面，周算盘抄着手跟在后面。原先在挂面房干活的社员早就卯足了劲，就等陈秀强一声号令，就开动压面机出挂条了。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哎，这下好喽，机器一响，黄金万两啊。”

杨老六嬉笑着应和道：“皮带一转，好运常在，转起来就是转运气啊。”


陈白眼虎着脸，站在人群前面，不急不慌地问道：“牛东军，东军来了没？”

“来了来了。”牛东军从人群里挤出来，凑到陈白眼面前，嬉皮笑脸地问：“队长，叫我啥事啊。”

“东军啊，是这，隋老大家里盖房子，日子紧巴，咱都是街里街坊的，能帮他一把就帮一把。所以今年我决定让他来挂面房，你就别来了。”

“队长，隋老大来挂面房就让他来呗，管我啥事呀。我干的好好的，凭啥不让我干了。”牛东军听陈秀强这话，眼珠子瞪的跟牛蛋似的：“队长，你这是啥意思啊？”

“没啥意思！就屁股大的地方，一台挂面机，根本用不了那么的人。东军，你还是老老实实等到开春在说吧。”

“那你凭啥让我回家呀？”

“就让你回家，爱咋咋的。”陈白眼抻着脖子，瞪着眼睛，好像一只好斗的草鸡。他歪着脑袋瓜子，大声喊道：“分工派活我说了算，有啥法你自己想去。”

“回就回，不干还能饿死我咋的。”牛东军边叨咕边气囔囔地回到家里。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向老牛头和他的几个弟兄说了一遍。老牛头当时就火了，他把桌子一拍，大声叫喊着：“老大老二老三，抄家伙，咱爷们儿给老四评理去。”

牛老大第一个跳起来，抄起铁锹跺着脚，对其他三个兄弟说：“咱爹说的没听见啊，你们还磨叽啥呀，抄上家伙，走！”

牛老二当过兵，是复原军人，知道如何控制情绪。他挡在众人面前，极力阻拦着说：“爹，大哥，大家先别着急，咱好好商量商量。挂面房刚开工，也不在乎这一小会儿啊。”

“二哥，这有啥好商量的。陈白眼就是没把咱老牛家人放在眼里，明摆着故意欺负咱们。”牛老三连吵带喊：“他是队长咋了，咱哥四个还怕他啦。他妈的，这条白眼狼，还敢咬咱爷们。”

“三哥说得对，就这点儿事还商量个屁呀。人忒老实就挨欺负。”老四牛东军直眉瞪眼地说。

“走，找他去。就那个白眼狼，欺软怕硬的货，不给他的颜色，他都不知道自己姓啥咧。”牛老大边说边往外走。

“他妈的，白眼狼也不打听打听，在桃花湾，谁敢惹咱老牛家哥几个。”牛老三瞪着眼珠子，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哎哎，听我说，大家伙儿都听我说。”牛老二大声说道：“你们都属炮仗的，点火就炸啊。”

“停，停！”老牛头拍着桌子大喝一声：“别嚷嚷，都听听老二肚子里有啥鬼主意。”

“是这，那陈白眼咋说也是个小队长，人家正管着咱们呢。再说了，往年谁去挂面房，那也都是队长安排的。咱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把队长揍一顿吧。”牛老二看了他爹一眼，缓和了一下口气说：“爹，我是这么琢磨的。如果换的是别人，那咱说啥也得找陈白眼说道说道。可现在换的是隋老大，那可是宁妮的大伯子，那也是咱家实在亲戚。现在他家正在盖房子，日子紧巴，让他多挣几个工分也说得过去。”

“哎，二哥，一码归一码，正说着老四呢，咋还扯上咱妹啦。”牛老三说。

“哎哎，老三，咱哥几个就这一个妹，要是把她惹急了，那这事儿还真不好办。”牛老大说：“咱妹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要是犟起来，八头牛都拽不回来。”

老牛头低头想了想：“还不止是这，关键是西头杨家老想拉拢隋家。要是这门亲戚被杨家拉过去，那咱牛家在桃花湾可就落单了。”

“要我说，这样。”牛老二凑到他爹近前，小声说：“咱让老四媳妇闹去，借陈白眼一个胆，他也不敢把老四媳妇咋着。”

老牛头低头琢磨了一会儿说：“中，我看老二这个主意行。现在的娘们儿不像以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啥事她们都敢干，比咱爷们还厉害呢。再说了，咱爷几个过去就得和陈白眼干起来，到时候反而不好收场。”

“老四，让你媳妇先去找陈白眼，让她去陈白眼家里闹腾去。”牛老二看了看牛东军，接茬问道：“哎，老四，陈白眼因为啥把你撸下来啦？”

“还不是因为占伟那熊孩子，他把陈白眼的闺女大腿压折了，人家陈白眼嘴上没说啥，心里肯定隔应咱家这傻孩子了。”

“那也不能全怪占伟啊，谁也不想翻车呀。”

“理是这么个理，可兜里没钱，我也没啥好表示的，只能是装傻充愣呗。”牛老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