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湾的春天——子凡（39）愚昧粗俗

李幺芬早已经麻木了。这种事又不是头一次发生，又不是只有陈白眼一个人这样干过。像她这样魔魔怔怔的地主婆，被一个甚至是几个男人扒光裤子也是没有人出来管的。村里人都把这当成了猴子戏，女人孩子们当笑话听，起哄似的围着看热闹。

发泄后的陈白眼提起裤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虚汗，边系腰带边心满意足地从屋里走出来。甄雪怀里抱着李幺芬的小闺女王红蓉，另只手拉着李幺芬的大闺女王红芙站在雪地里，直愣愣地注视着陈白眼。陈白眼就像一匹恶狼，凶巴巴地骂道：“看啥看，在看老子把你们都给祸害喽。”

甄雪没有说话，可她身旁的小红芙眼睛紧盯着陈白眼，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等我长大了，看我怎么报仇。”

“小兔崽子，滚一边去。”陈白眼使劲儿跺了一下脚，瞪着眼睛大声骂道。

这时，屋里传出神经兮兮的李幺芬鬼哭狼嚎般的叫喊声：“白眼狼，你要是敢动我闺女一根汗毛，我就跟你拼命。”

陈白眼像一只被猎犬追撵着的落荒的兔子，提着裤子狼狈地逃走了。甄雪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喃喃地说：“这都快打春了，怎么还下这么大的雪啊。”

洁白的雪花，掩盖了大地上的一切肮脏与痕迹，唯有孩子幼小心灵上的那片阴影挥之不去。王红芙紧紧地攥着拳头，她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的火焰。但她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对那些欺辱她母亲的那群牲口又能怎么着呢。

但仇恨的种子已经牢牢地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扎下了根，以至于王红芙后来随着父亲进城后，再也没有回到这个让她伤心欲绝的故乡。倒是她那个还不记事的妹妹王红蓉，在大约二十年后回到村里，特意向关心过她们的老党员们说，现在她们一家人都落实了政策，政府不但在城里给她们上了户口，还分给她们一套房子，让家乡的父老乡亲不要再惦记她们了。

当然，这都是桃花湾村后来发生的事。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说不好将来会发生什么，但人们心里总是期盼着越来越美好吧。

“下雪啦，盖缸啦，王八犊子打枪啦。下雪啦，盖缸啦，王八犊子打枪啦。”桃花湾村里的孩子们，在荒凉的田野里追逐着漫天的雪花，大声叫喊着粗俗的民谣。

直到陈白眼走远，躲在牲口棚里的杨景全这才探头探脑地走出来。他听到李幺芬和她的两个孩子还有那个女知青在屋里边哭边骂。魔魔怔怔的李幺芬，边哭嚎边拍打着地面。她用尽世上最恶毒的语句，来咒骂这个偏僻的也是她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的村庄，除了她的家人和为数不多帮助过她的人，魔魔怔怔的李幺芬骂遍全村人。

这对于在一个大院饲养牲口的杨景全来说，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嚎，嚎，一天到晚就知道嚎。”杨老六掏出旱烟沫子，边卷烟边嘟囔着说：“都说那地主婆身子白净，啥时候我犯劲儿了，也得抱着啃啃她，尝尝你个地主婆到底是啥滋味。”

杨景全嘿嘿奸笑着，心里想着，李幺芬是地主婆，牛东军是富农，为啥村里人偏偏欺负李幺芬呢，还不是因为她爷们儿不在身边，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孩子好欺负。那富农牛家哥们七八个，个个都是胳膊粗力气大的硬棒槌，别说批斗了，就是斜眼瞅人家一眼，都要挨顿臭骂。晚上准有人砸你家玻璃，你就是知道是谁干的，也不敢言语一声。

杨景全心里这样琢磨着，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这样看来，想要在村里站住脚，还是得生儿子啊。想想自己已经有了一个闺女，这次他老婆要是再生个丫头片子，然后去医院做了绝育手术，那他家就彻底完犊子了。


他忽然想起，听人说只要医院有熟人，在适当掏点钱，就能提前知道女人肚子里怀的男孩还是女孩。要是男孩就留着，要是女孩就打掉。杨老六心里这样想着，连忙跑回家，对他盘坐在炕头上的老娘说：“娘，上午已经开过会了，不让生三胎，谁超生罚谁。”

“老六，那你是咋想的？”杨老太太盘着腿，坐在炕头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问。


“就是罚款我也得要儿子，要不然挨欺负啊。”

“咱老杨家之所以能在桃花湾站住脚，靠的就是人口多。”杨老太太看着她儿子说：“有儿子就有儿媳妇，有闺女就有姑爷子。只要你闺女不远嫁，肯定能得济。就像你那几个大姐，早早嫁了人，家里少张嘴，干活还多个帮手。”

“妈，这事儿我两口子琢磨过，为了生儿子咋的都行。”杨老六难为情地说：“可我大闺女才十七，会不会太早啦。”

“早个屁，我十六七都生你大姐了。”杨老太太接着说道：“要我说，陈喜全那孩子挺实诚的。他爹还是老革命，根红苗正啊。”

“喜全那孩子还行，可瞅瞅他那个叔叔陈白眼，我心里就犯隔应。”

“老六，妈说你咋犯傻啊。那陈白眼好歹也是民兵排长，要是能攀上这门亲戚，那在桃花湾谁还敢招惹咱杨家啊。”

“这事儿等我回来再说吧，我还是觉得生儿子能顶门风。像李幺芬那样，生两个丫头片子，啥事也不顶。”杨老六耷拉着脑袋说：“我想去医院，给秀琴做个b超，大不了花几个钱儿呗。”

“这钱儿花得值。”杨老太太说：“你那里要是不够就跟妈说，妈这还有点儿积蓄。”

“就是不吃不喝，也得想法要个儿子。”杨老六站起身来说：“我这就套车，拉着秀琴去医院。”

桃花只有在春天才会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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