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文学] 知青的故事之(28) 酸甜苦辣咸都是营养 作者霍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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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514 | 回复7 | 2018-1-6 19:50: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霍华民 于 2018-1-6 19:53 编辑

酸甜苦辣咸都是营养

――知青的故事之二十八



   ■霍华民


        高寒禁区的大兴安岭,是我工作的起点,亦是我认知社会的肇始。那些日子的酸、甜、苦、辣、咸,对我来说都是营养。它像一段咀嚼不完的大套餐,不仅可以终生品尝,也可以终生享用。在这里写出来,但愿它不仅仅提供给朋友们一些笑料或佐料。时过境迁了,我不迁怒任何人,也不抱怨任何事。只是放在心里,缅想一下,品味一下。


     

    实际生活中,谁都吃醋,自然也都知道醋的酸味。但是,要真正品尝到人生中的酸意,还需要亲身体味。

  上山下乡的第二年,那时我还是一个心灵不知道设防的年龄,也是一个不知道“酸”滋味的年龄。生活中,往往就是对新事物的第一印象记得特深刻。那是我刚当上文书的头一周,连长要我写全连的工作总结。不了解情况,实在写不好。我说,能不能让老文书写?连长说行。当晚,老文书和几位领导级的同志聚在连部的外屋(名义是写总结)打扑克。第二天,连长交给我一个写有半页稿子,一百来字的总结的开头。他口里啧啧称道:这个开头写得好,写得好!我想笑,但没笑。显然,人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这事,都能理解。于是,我下狠心自己下去摸情况,自己的梦自己圆。始料不及,正在我准备下去了解情况的这天早上,指导员来向我要一个中央文件。我打开办公桌抽屉,,猛古丁怔住了:原来放在最上面的红头文件怎么没了呢?!我的脑袋,轰地一下大啦,大得快要爆炸了。那年头,到处升信号弹,到处都喊着要抓苏联特务。这要是丢了中共中央文件,可不得了。结果,不论我怎么找都没找着。指导员火了,刚上任就没丢中央红头文件,你还想不想干啦?!无奈,我只好挺着挨训。没经过这样的大事,我真有点懵。待我心情稍平静后,总觉得这事蹊跷。不到19岁的年龄,我也没有喝酒(当年没有人喝酒,也没有酒),我想自己头脑不会这样健忘啊?!

  于是,我拉下抽屉又翻起来。这回看明白了,原来我新接手的这个办公桌,根本锁不住抽屉。前面一把锁头只锁住了三角铁(挡住两个抽屉不拉到前面来),但是,可以从后面整个抽屉都能端出去。发现了这个秘密,我当即找到指导员说明了情况,他的气势不再那么凶了。因为他知道,昨天晚上谁在那玩了半宿。后来文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没有再找我。自然,我也再没有了打成我反革命的担忧了。

     但是,事后这件事带给了我许多惶惑和惆怅。也许有意,也许无竟,我能猜出是谁干的卑鄙勾当,可我猜不出,为啥要用这么毒的手段来害我还是为了什么?文书这个位置,不是我抢谁的,我和谁也没有刻骨仇恨。那时候,我还不懂得社会的复杂性。如果,当时真背上“泄密”的黑锅,我可就被“醋家”酸惨了!这事儿,让我长了见识,也生出感慨:嫉妒、拆台、使绊……都是来自对酸的偏爱和执著。人活着,想不吃醋,要避开酸,怕是不行的。社会上,真是好多事情不是你想和不想的问题,一切的存在都是社会中的自然现象。

     感谢了,上山下乡的生活,让我初知了酸的内涵和外延。


     

     我这里要说的甜,不是平日吃的糖和蜜的那种让人享受片刻的甘甜。这儿,是想说一个不论什么时候咀嚼都有甜味的那种。

     说起来,那年头儿,会议特别多,几乎天天开会。排在第一位是学毛著与学哲学讲用会,其次是各种大小批判会,再后来是学小靳庄赛诗会,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定时的例会。如班务会,总结会等等。对于这些会议,谁想不参加不行,谁想不发言也不行。那时候,有一句话叫讲好讲坏是态度问题,该讲不讲是立场问题。于是,生存和发展都逼着你练说话。

     可以说,我参加过无数次会议,作过大大小小的口头和书面发言,我都淡忘了。惟有一次讲话,使我终生铭记。那是第一次在全连队人面前,在没有稿子的一次讲话。当时,具体讲的什么,现在已经全忘记了,只是记得是代替连里的某头头做个当月的总结。

  在集合队伍之前,我才接到指令。于是,赶紧打腹稿,计划讲三部分(另外还讲四五件事)。匆匆准备,匆匆上台“演出”。当我破天荒第一次往二百多人的队伍面前一站,心里慌极了,也乱极了。20岁的年龄,是个随大帮的年龄,真不是出风头的时候。特别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讲话太不习惯、太不自然!二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地都行注目礼,像强光、像麦芒。我强装镇定,先学军人一样敬了个礼,然后开始讲。由于我的怯场和慌恐,头两部分还算讲得可以,第三部分忘了,只得草草打住。最糟糕的是,原想在总结之后要说的四五件事,说啥也想不全了。无奈,只得匆匆收场。当从全连人面前走下来时,我心里好空、好恨自己。

     事后,我问好友,是不是讲砸了?他们说讲得蛮不错。口气里俨然把这事儿看得很淡。一下子,我解除了尴尬。第一次体悟出,怯懦是自己最大的敌人。现在想起来,那次历史性的突破,是一个记忆犹新的甜蜜回忆。


     

     如果没有苦,也就说不清什么是甜;没有甜,自然也无法比较出什么是苦。这也许就是相对论。其实,世界上有许多事情都是相反相成。

     要说苦,上山下乡哪段时间或那个事最苦?现在都想不起来了。一切都时过境迁了。抑或是第一年修铁路(一夏天穿破了三双胶鞋)累得苦?还是没有菜吃(喝了一冬天海带黄豆汤)苦?再有一年至少搬一次家(打前站设营)算苦?

  唉,还是把甜和苦比较着说吧。

     那是一个回家的感觉。不知西伯利亚寒流怎么搞得,出毛病了,那年冬天贼冷贼冷。我们这拨人已经两个春节没回家了,今年终于可以享受十二天的探亲假了。为这,连里特派了一台解放车,送我们一帮人。为了赶半夜的火车,汽车从连队傍晚启程,往68公里以外的樟岭车站进发。坐在大卡上,我们都是全副武装:大头鞋,皮大衣,狗皮帽子,皮手套,刚开始觉得还行,在车上还有说有笑。可汽车走了不一会儿,大家都冻蔫了。坐在敞车上不行了,大家伙都站起来一边相互拥挤着,一边不停地跺脚。就这样,硬挺了一会也不行了。脚冻麻木了,手也不好使了,浑身好像没有一点儿热乎气儿。真真正正体验到冻僵的滋味。但是,我们都想坚持,因为这是要回家看妈妈。我们心里热。在我们都没动静的时候,车停下来了。细心的部队司机劝我们下车跑跑。他用车灯往前方照着路,空气都白色的,我们在前面像木偶似的走步。司机慢慢地开车。这样走了会儿,为了不误火车。我们又上车。然后再下车,跑一段。后来,我们得知,那天零下40多度,据说塔河坐敞车还冻死了两个人呢。

     一百多里的路程,我们好像走了一个世纪,也好像死过了一把。

     待我们熬到樟岭车站时,大家伙冻得都快不会说话了。过去听人说,冻死的人都是笑的。这回,我明白了一点:挨冻的人都呲牙咧嘴。上火车我们发现,每个人大都有冻伤的记录。有脚趾头冻的,有鼻子冻的,有耳朵冻的,还有脸冻的。回家无惧,一切冷酷都能忍受。人啊,只要心里热就不会轻意被冻死。这是真理!


     

     那时候我们和铁道兵在一起,连队里的排长、连长、指导员都是“真八路”,是从部队派来的现役军人。于是,我们称自己为“土八路”。但是,土人路也和真土八路一样,从内务整理到班务会都照搬部队的一切做法。

     每周一次的班务会又到了。在这几天前,我就一直憋着大气。原因是有一位大城市来的知青不大听招呼,值日不认真、干活不积极,好像谁也管不了他似的。那次,我是在上山下乡一年多的时间里头一回发火。要说,到边疆三个月后我当上的班长,历经了一年多的磨难。可那次像火山一样在我心里爆发了。我想,宁可这个小班长不当了,也不能让别人给熊住!

     当晚吃罢饭,我就召开了班务会。中心就一个,整治组织纪律;目标也一个,就是不听话的那个家伙。那天,不知从哪来的忒多的话,说起来没完没了。我说完后,让全班人表态。当大伙都说差不多的时候,我让那小子做检讨。开始,他很横;根本没有认错的意思。于是,按计划开始“帮助”他。这是在会前计划好了的。一个人拉灭了电灯,大家蜂拥而上,把他好一顿胖揍。他开始还喊:班长打人。一会儿工夫,求饶了。东一拳西一脚,他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打他,这也许就是众怒吧。重新打开灯,班务会又接着开,让他做自我批评,而后再表决心,今后怎么干?小小的班务会,破天荒开过了就寝时间。我知道,和我顶头睡小铺的排长(单宝库)有意没回来,连长、指导员查铺也没上我们班来(事后才知道,他们都在外面听会呢)。熄灯号响了,电也走了,我们点上蜡烛接着开会。就这样一直开到半夜12点。第二天,不少人都大惊小怪地询问我们6班出啥事了。

  这事儿,说起来是个笑话,也真够荒唐的。可那时,真不知道讲究方法,不懂别的。不会干,就瞎干!好在,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原谅。


  咸

  每每看到大道上的纸钱,或参加什么人的葬礼,我心里总有一股咸咸的泪水涌进心头。于是,默默地难过一会儿。我替那些知名和不知名的人儿失去亲人而难受,但更深层的难过,则是深深地怀想我的母亲……

  依稀如一夜之间,上山下乡的洪流无情地卷走了她的三个孩子,她实在受不了。就连夜里睡觉,她也要亮着灯。要不然,她都无法入眠。我想,母亲的心里多么需要亮啊。这是一种思念的煎熬,一种心灵的呑噬,一种精神的折磨……她的身体越来越羸弱了。那一年,她还不到50岁。妈妈的形象,在我心里铭记着如一樽塑像:她坐炕上,晃动着身子,眼睛总是望着窗外(真是望眼欲穿呀。也许,她时时盼着出现一个惊喜:哪个孩子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总是把笑眯眯挂在脸上。把空寂深藏在心底,把安然、慈祥赠给别人。她饱受的痛苦和惊吓实在太多了,脸上刻满了岁月。一个“历史反革命”的妻子,一帮待业青年的母亲,愁吃愁喝又愁穿……

  当我接到父亲拍来的“母病危”的电报时,我的心一下子缩成一个团儿。两天的路程,我流着泪往家赶。在医院里,这是她老人家近四五年来见到自己孩子最全的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妈妈得了肺癌(时隔很久,我从哈市乘飞机到郑州时,在厦门航空公司的飞机上读到一本杂志,其中有这样一段:人要活得自然、长寿,关键要控制住气。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胃,悲伤肺,恐和惊伤肾。如果这个道理确切,显然,母亲是过度悲伤,导致肺病),一经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当我们都能挣钱的时候,注定往后的日子会更好的时候,母亲竟过早地离我们走了。我知道,她走的不情愿。但是,她走的还是很平静。

  从那时起,我开始品尝了没妈的孩子的滋味。我倒没觉得自己是棵草,我认为自己已经是棵小树了。后来,不断地从那苦涩的咸味里,滋生出了没有依靠,要自强、要自立的意识。于是,我选择了不断振作也选择了不断奋斗,因为这里母亲所希望的。她经常说:自己是土命人,心实。受母亲的影响,我注定要做点实事,做点好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脚踏实地。

  (注:这篇稿子曾在媒体上发表过,这里做了一点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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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乌鸦实名认证 | 2018-1-18 16:11:2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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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华民 | 2018-1-19 09:24:21 | 显示全部楼层
白乌鸦 发表于 2018-1-18 16:11
读罢本文,也就一句话:回味无穷!

观照自己,也是进一步体味人生。明白自己与社会和人间的关系,其实,就是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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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乌鸦实名认证 | 2018-1-19 09:33:2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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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华民 | 2018-1-19 09:39:13 | 显示全部楼层

是啊,在学校面对学生,真是不敢不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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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乐 | 2018-6-1 04:46:4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受母亲的影响,我注定要做点实事,做点好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脚踏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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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乐 | 2018-6-1 04:48:18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真实,接地气,耐读!向老师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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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芳定所 | 2019-9-11 09:14:11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顶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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