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法之光征文】十捆面条

十捆面条

文   刘玉广

一

北方。初夏。上午10时，农贸市场。

农贸市场很大，货物琳琅满目，人来人往，叫卖声和询问声犹如一曲大合唱。在东门一侧有家专门卖面条的摊位，干面条摆成了高高的垛，伙计汪仁浑身衣服白白地叫卖着。铺子里面的墙上挂着“少一罚十”的木牌。律师刘征走到摊位前。

汪仁：您买多少？

刘征：十斤干面条。

汪仁抬眼看了刘征一眼，没说话，顺手从高高的面条垛上拿下一大捆放在他面前，一共10捆。

刘征重复刚才说的话：10斤干面条。

汪仁：这不是吗？

刘征又重复一句，汪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刘征抱起那捆面条放到秤上。称上显示：8斤。

刘征严肃地对说：小伙子，我买10斤面条，你看看这是多少？

汪仁看秤后脸红，人们立刻围上来。

汪仁：都是这么卖的，好几年了。

刘征指指墙上的字：你看怎么办吧？

“我、我也不知道，得问老板。”说完，汪仁去打电话，周围一片议论声：　

我、我都买他家好几年面条了，没想到挨了好几年欺骗。

这也太黑了，骗了我们多少钱啊？

咱们太傻了，不懂法呀。

　　……

一顾客上前拉住刘征的手，问：您是学法律的吧？

刘征点点头。他转向对大家说：我是律师。咱们中国的老百姓,因为不懂法，时时、处处都可能在被欺骗中，有的浑然不觉，只能任人骗之宰之；有的习以为常，认为都这样，没办法，只能如此。我是头一次来这家商场，没想到就遇到了这样的欺诈行为——

周围一片骚动。



二

面条摊位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汪仁打完电话，哭丧着脸说：我只是一个打工的，都是老板让这么卖的。

刘征：老板呢？

汪仁：他在外地呢，说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他让我问一下，您是做什么工作的？有什么要求？都好商量。

刘征问：什么意思？今天，我就是消费者。你们如此缺斤少两，就是典型的欺骗、欺诈行为，犯法了。我不是为我自己，我的职责要求我必须为消费者维护权益、伸张正义。

顾客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

小伙子，你们也太缺德了吧？我们这些老街坊，被你们骗了多少年啊？

你们老板怎么那么黑心啊？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完，我们得找他们赔。

我们也太好欺负了，砸了它——

围观的人情绪越来越激动，有的上前要抢面条，有的甚至想打汪仁。刘征连忙制止：大家要冷静。我是律师，请听我说话。

顾客男：不要吵吵，请律师说话。

刘征：他们的缺斤少两，我们有地方说理。如果大家冲动了，把店砸了或打伤了人，也就跟他们一样犯了法。

顾客女：老板躲着不出来，我们怎么办？

刘征：大家耐心等会儿，我去找农贸市场管理部门。



三

市场管理委员会陈冶主任，被大家紧紧围在中间。

顾客不依不饶地质问：

你们是怎么管理的？让这黑心商贩欺负我们好几年？

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故意一起欺骗我们？

……

陈主任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对不起，我们也是刚刚知道的。大家放心，我们调查清楚后，一定严厉处罚这种缺斤少两行为，给大家一个交待。

人们还是有些群情激愤。

刘征大家地说：管委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么多摊位，也一定是失误了。现在他们知道了，大家要相信他们一定会秉公执法，给我们一个合理又公正的交待。

刘征转向汪仁：不过，今天你就按你墙上写的“少一罚十”给我处理吧。

陈主任：你以为挂了牌子是闹着玩的？别罗嗦，少一罚十。

汪仁用手计算。陈主任不耐烦地：每捆8两，差２斤，罚20斤、25捆，加上原来的10捆，一共35捆！

人群一片鼓掌声。

刘征把面条分发给几位年长者，自己留下15捆。

刘征语重心长地对汪仁说：小伙子，这就叫“缺一罚十”。

“关门，等待处理。”陈主任口气异常严厉。他转身握住刘征的手：刘律师，感谢您！我们在以后的调查取证工作中，说不定还要麻烦您呢。

刘征笑笑：我一定主动、积极配合。



四

晚上，刘征家。

三室一厅，俭朴、温馨。刘征敲门，妻子郝月一边开门一边说：不是让你买10斤面条，怎么买了15斤？哪吃得了哇？

刘征笑着回答：哪是15斤啊？35捆！

郝月惊讶不已：

35捆？你买那么多干啥？那20捆呢？

送人了。你不说吃不吗？

到底怎么回事啊？

饿了，吃完饭再说——

郝月不让，一把将刘征摁在椅子上：好老公，到底怎么回事呀？快告诉我。

刘征笑着给郝月讲了买面条的经历，听得郝月哈哈大笑：你从没进过农贸市场，这第一次买面条就闹出这么大动静来，真不愧是当律师的啊。我以前就买过他家不少面条呢，真是黑了心了，你做得对，给大家办了一件大好事。

刘征：那，应该不应该得到慰劳呢？

郝月重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别说，你们当律师的，就是少受好多骗。以后，你就负责咱家的采购任务吧。

那是。要不，奸商更加猖狂了。

你是第几次干这样的事了？

多了。



五

北方。春天的一个晚上。刘征请5位外地大学同学吃饭。饭店不是很大，但很有服务特点，客人很多。快吃到一半时，有位女同学一边用筷子在盘子里翻找一边问：这栗子鸡，怎么光有鸡没有栗子呀？

刘征急忙用筷子翻找：不会吧？哎，难道你们都没有吃到栗子？

齐声：没有。

一位同学说：我还以为你们这儿的栗子鸡就是这么个做法呢。

大家笑。

“栗子鸡可是鲁菜中的一道名菜，栗香鸡嫩，栗子的粉甜与鸡肉的鲜美相得益彰，有养胃健脾，补肾强筋之功效，而且很容易被人体吸收和利用。我几乎每次来都点这道菜。今天是怎么回事呢？”刘征说完，转身招呼服务员。

一位女服务员快步跑来，话语甜甜地问：先生，您有什么事？

刘征：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栗子鸡啊？

栗子呢？

栗子？我、我也不知道啊？

刘征有些生气地说：把你们厨师叫来。

厨师还没到桌子边上，就说起来：忘记告诉了，我用的是栗子粉。

刘征：我要的是栗子鸡，不是栗子粉鸡。

厨师：那——

刘征：退掉。



六

下午4时，律师事务所。

“勇正律师事务所”的牌子格外醒目。刘征的办公室在二楼。一位前来咨询的女同志刚走，同事拿着报纸兴冲冲地走进来：刘征，可以呀，大作都上国家级报纸了，请客。

同事们围拢来。

刘征半信半疑地说：我不知道呀？

同事拿着报纸，大声念起来：《略谈夫妻一方侵犯另一方财产权时的法律救济》——

刘征上前夺过报纸，纳闷地说：这是刊登在法制杂志上的呀？怎么跑到报纸上来了？

同事说：说明你的大作水平高啊。无论怎样，得请客。因为你是咱所第一个登上如此大雅之堂的。

“好、好，早知道你们想讹我了，说，吃什么？”

大家几乎异口同声：东北菜。小鸡炖蘑菇、酸菜白肉血肠、锅包……

刘征连忙制止：好说，那就6点半老地方。

同事们一起“噢”了一声。

回到座位，刘征却陷入深思：怎么回事呢？



七

早，律师事务所。刘征倒了一杯水，拿起电话：喂，报社吗？

电话里的声音：是。什么事？

刘征：我是勇正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叫刘征。昨天贵报转载了我的一篇文章，我想要一份样刊，留作纪念，可否？

电话里“好、好，知道了”之后，电话就被挂断。还想说什么的刘征，不禁摇摇头：不愧是大报，牛哇。

同事一：谁牛哇？说谁呢？

刘征笑笑：说你呐。

同事一：我？我怎么牛了？

同事二：你一生气就不让老公上床，还不牛哇？

同事一：讨厌，谁说的？

同事三：还有谁？你老公呗。

同事一：胡说，瞧我怎么收拾他。

刘征：瞧，还说不牛呢。



八

上午。报社通联部。

人来人往。屋子里很多报纸。员工正在把报纸点数打包。刘征推开通联部主任吴行办公室门。

吴行：您是？

刘征：我是勇正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叫刘征。

吴行：您有事儿？

刘征递上起诉书：您先看看。

吴行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拍桌子：让前台的小伙子马上到我办公室来。

一位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跑进门：主任，您找我？

吴行把起诉书“拍”地摔在他面前：是不是你做的好事？马上给刘律师道歉！

小伙子一看起诉书，吓坏了，结结巴巴地：对、对不起——噢，我想起来了，您就是来好多次电话想要两份报纸留作纪念的律师？

吴行：为什么不给寄？

小伙子：以前经常有电话要报纸，很少寄，加上太忙了，就——再说，就这点屁事，也值得起诉？

吴行：混蛋，出去，完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吴行热情异常，又是亲自倒水又是一连串地道歉。

刘征定定地看着吴行：主任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吴行：刘律师，我真的不知道。但现在看来，我们的问题很严重，未经您允许，私自转载您的文章，又没寄稿费和样刊，都是我们的错。首先我代表报社给您道歉，对不起了。

刘征：我真的很生气。转载我的文章，说明我的这篇文章不错，我很高兴。但要了几次报纸，就是推三阻四。

吴行：是、是，您批评得对。您看这样行吗？马上给您找报纸，要多少给多少；加3倍稿费，马上发给您。除此之外，我们以这件事为契机，在全社开展一次服务作风大整顿——首先，我要把那个小伙子开除。

刘征：人就别开除了，教育教育就行了。关键是制度和管理有问题。

吴行：那、那——这起诉书？

刘征想撕碎扔掉，被吴行拦住：我们就用它当一次活教材，把制度和管理抓好。



九

晚饭。刘征家。

四道小菜，主食炸酱面。刘征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妻子郝月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听了你那些故事，我突然觉得我老公好不简单哩。

刘征故作发不起的样子：就是，你老公刘征是谁呀。

郝月嗔怪地回了句：讨厌，说你咳嗽，还喘上了。不过，这都是律师应该做的。否则，怎么能配得上你们勇正律师事务所的名称呢？

那是。不过——

不过什么？

律师很危险的。

要不？以后还、还是少管点？

那不行，我们是勇正律师，要时时刻刻匡扶正义。

哎，农贸市场的面条事件怎么样了？

他们肯定还得找我，到时把事情处理好呗，给消费者一个交待。

小心着点。

放心吧，这是大城市。



十

早，刘征刚出门要去上班，一辆车突然停在跟前，卖面条的王仁和一位他不认识的壮汉下车，把他拦住。

王仁：这就是刘律师。

刘征：这位是？

王仁：我们老板秦能。

秦能一脸媚态，上前想握手，刘征没理。秦能显得很尴尬。

刘征：你们怎么知道我家的？

秦能：刘律师，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找个人还不方便？不过，我们今天来，是请您原谅的，我们错了。

刘征生气地说：有事，去我律师事务所。

秦能掏出一张银行卡往刘征口袋里塞。被刘征拦住。

秦能忙说：这是10万元，您嫌少？

刘征紧皱眉头：什么意思？

秦能：很简单，您行个方便，别在举证我们了，大家出来混日子，都不容易——

刘征甩袖而走：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秦能愣在那里，一直看着刘征走出了大门。他狠狠地对汪仁说：不让我好过，谁也别舒服了，



十一

后半夜。刘征与郝月正在熟睡。突然“哐”的一声，书房玻璃被砸碎，一块砖头重重地砸在卧室的门上。刘征连忙躲到墙边往外看，只见几个小伙子扬长而去。郝月吓得连话都结巴了：谁、谁干的？

刘征冷静地回答：还有谁？面条老板秦能呗。

郝月害怕地说：这、这是什么意思？

刘征：警告呗。

郝月：那、那我们怎么办？太危险了，你还是别管了。

刘征斩钉截铁地，并且一字一顿地说：面条的事，我——管——定——了。

郝月哭出了声：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求求你，咱们惹不起他们，别管了。

刘征扶郝月进屋上床休息。

他打手机：派出所郑所长吗？



十二

上午，农贸市场管委会。

与其说是会议室，不如说是一间大型储藏室。很高很宽绰，四周还摆放着很多各种三轮车什么的。刘征刚坐在会议桌正中，与工商、警察、市场管委会等部门领导对面。还有一些顾客代表。

陈冶：今天的会议，主要是通报一下面条事件的处理情况。首先，我代表农贸市场管委会和周边所有消费者，向刘征律师表示感谢，要不是他的“火眼金睛”，我们至今还挖不出在市场内隐藏好几年的不法商贩。同时，通过这件事，也让我们吸取了教训和改进了工作。

全体鼓掌。刘征站起致谢。

工商部门领导：对秦能缺斤短两事件，我们工商部门对其进行了严肃处罚。通过这件事，我们决定依法打击类似的违法行为，整顿市场秩序。在抓好引导的基础上，对那些仍不守法经营的经营户，特别是仍然存在缺斤少两等违法行为的经营者，先由市场主办单位按合同约定予以规范；仍不悔改的，由工商部门依法查处。我们将按期在重点地区、重点市场开展定期及不定期的执法检查行动，进一步规范经营者行为。

派出所郑所长：秦能已经被行政拘留，他不但违法经营，还涉嫌打砸刘征家玻璃，触犯了治安法。

顾客代表：我们得好好向刘律师学习，不懂法真是不行啊。

陈冶说：秦能的摊位，已经被我们清理出市场，新的面条经营者，是咱们市有名的诚信经营商户，大家可以放心购买。同时，我们将加大管理力度，施行不定期抽查制度，今后一经发现有缺斤短两行为的，一律清除出市场。我们还决定，聘请刘征律师，为农贸市场律师，聘请周边20位消费者为市场监督员。

刘征和监督员们从陈冶主任手中接过证书。

陈冶最后说：我们决定给予刘征律师一万元的现金奖励，也是对他维护正义所遭受的精神和物质损失的一点赔偿吧。

现场掌声四起。



十三

夜。刘征家。

桌子上摆好了四道菜和一瓶红葡萄酒。郝月倒酒。

刘征有些纳闷：做这么多好吃的，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给你庆祝啊？

为那一万元奖金？

是你真正地为老百姓办了一件好事。

你是说农贸市场的事？应该的。

……

刘征说完此话，陷入了沉思。是啊，在社会中，我们每个人所处的角色和担当的职责虽然不一样，但目标、宗旨是一样的，那就是维护正义、打击邪恶，为创造和谐社会贡献力量。然而，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人担不起这“为人民服务”的角色和职责呢？

郝月见他不语，问：又想什么哪？来，喝一杯。

刘征自豪、自信地笑了。像是对郝月，更像是对自己说：我要当个好律师。

郝月自豪地说：我老公已经是位好律师了。



【作者简介】刘玉广，男，1958年生人，汉族，本科，籍贯北京，1978年入伍， 1982年提干，技术7级，上校军衔，2006年以自主择业形式退出现役。先后任团、师、军新闻干事，某军种报社编辑、记者，《中国文艺家》和《百姓生活》杂志总编助理等，发表新闻、散文等300余万字。其中，百余篇（首）作品获国家、军队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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