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街（25）
贾小菊有意到伟氿这里买菜，她想试探试探俊凤到底有什么反应，女人凭白无故被人泼脏水，换作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伟氿依然像往常那样热情招待她，并没有表现异常，显然俊凤没有对伟氿说过她们俩吵架的事，这让贾小菊多少感到有些诧异。她想，俊凤如此低调处理，正好说明她和杨二亮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不过她恰巧赶回来，要不然他们俩肯定就上床了。贾小菊总觉得杨二亮外面有人，可就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现在看来，俊凤的嫌疑最大，不，可以肯地说，就是俊凤。看人真的不能看外表，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她是个闷骚。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伟氿既可悲又可恨。
伟氿热情地问：“菊姐，想买点什么菜？”
贾小菊很随意挑选着，撇了撇嘴说：“哎呦，你这菜都是大路货，看看，都蔫啦，算了，我还是到别处看看吧。”说着话，贾小菊哼着扭走了。
“呸，一个臭买鱼的，有啥牛逼的。”伟氿望着贾小菊的背影小声骂道：“我这菜怎么啦，还大路货，就好像你老买菜似的。”
俊凤来看他的时候，伟氿依然阴着脸。“刚才贾小菊来过，酸了吧唧的，把我气的够呛。”
“贾小菊！她来说什么啦？”俊凤急切地问。
“她能干什么，买菜呗，结果什么菜也没买，她还气我，说我的菜都是大路货。”伟氿接着说道：“唉，当初要是听你的，早点进城做买卖，我现在也发财当老板了。”
俊凤说：“嘁，早干嘛去了，现在后悔了吧。”
“哎，让你朝霞姐借钱，你借着了吗。”
俊凤叹了一口气说：“别提啦，我表姐说没钱。”
“没钱，她生意那么好，怎么会没钱，糊弄鬼啊。”
“她说钱都给她儿子盖楼房啦。再说，人家也不欠咱的，人家不借我也没办法。”
听说俊凤没借到钱，伟氿的心里凉了半截。“你来的比秀萍早，可你俩工钱却一样多。什么亲戚，还不如个外人。要我说，你甭给她家干了，咱两口子就是练摊，也比你给那个吝啬鬼打工强。”
“就这么个破菜摊子，一天能挣几个钱。风吹日晒的，我才不干呢。”
“说你啥好呢，我看你就是穷命！你像驴似的不停地干活，东家还不给你好脸色。自己开店自己干，挣钱不挣钱放一边，关键是咱开心快乐呀。”
“听你说的，开店不挣钱，我跟你在斜街玩啊。我可不跟在这里你闲磨牙，我得回去干活了，走了。”俊凤头也不回，甩手就走。
“他妈的，今天走背字，遇的都是啥人啊。”伟氿是真着急，就好像城市里的钱，自己不去挣就都被人抢跑似的。早进城闯荡的人都发财了，尤其是庄占文，买了小汽车，家里盖了小洋楼。在老家，就连村长见了庄占文都点头哈腰的，这都是钱在作怪呀。
街坊邻居坐在一起私下议论，说看看人家庄占文，真有本事，进城就发财，不服不行啊。再看看伟氿，晃上晃下的年纪，一门心思守着家，挨苦受累种那几亩承包地，结果咋样，穷的叮当响。这人啊，真不能比，一比就啥都明了。
都在斜街做买卖，低头不见抬头见，俊凤本想躲着贾小菊，可是在窄窄的斜街，怎么能躲得开呢。贾小菊身着品牌衣裙，丝袜高跟鞋，只要遇到俊凤，就会扬起戴着金镯子胳膊，亮出金戒指。
“俊凤，你别老是躲着我呀。”
“菊姐，我没有。”
“还说没有，离老远就拐弯。上回你慌手慌脚地钻进了死胡同，可把我笑死了。”贾小菊咯咯笑着，拉住低着头的俊凤：“二亮说了，你男人想开店，这是好事，你借钱跟姐说，姐替你张罗。你千万别再深更半夜跑到我家去了，姐跟你说，我家那口子就是个牲口，只要你靠近，他立马露本性，到时候要是真的把你怎么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雨，还是下起来了。雨天的斜街，只有卖雨具的生意兴隆，他的摊位前围满了焦急的顾客。要是前几年，赶上下雨，斜街可是热闹了。有打伞的，有穿雨衣的，有用衣服挡雨的，有头顶塑料袋的，有用废纸板的，还有把盆子扣在脑袋上的，有的人宁肯挨雨淋也不会买雨具，像个落汤鸡似的急匆匆赶路。雨中的街景，简直就是一处滑稽戏。
除了那个卖雨具的，几乎没有谁是开心的。卖服装的，卖鞋帽的，卖电子产品的，卖小杂货的，由于没有生意，干脆关门睡大觉。雨天就是买卖人的礼拜天。这些人为了生活天天忙碌，为了挣钱完全可以不休息。老天实在看不过去，这才时不时下场大雨，让那些疲于奔命的个体户小商贩可以歇一歇，躺着睡个懒觉。
雨水冲刷着黑乎乎的地面，在凹陷处汇聚在一起，夹杂着蔬菜叶，塑料袋，饮料瓶，以及各种各样的垃圾，浩浩荡荡的向正街的泄水沟流去。
由于没有顾客，包子铺难得清净。庄占文和驺霞在里屋补觉，秀萍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俊凤望着窗外发呆。她不知道怎样规劝秀萍，大霞是她的表姐，无论怎么，她都不应该装做看不见：“秀萍，姐有几句话，可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
“凤姐，有话就直说，你跟我还客气啥。”秀萍扭动着凑过来，笑嘻嘻的，轻轻地挽着俊凤的胳膊，脑袋一个劲往她怀里扎，嗲声嗲气地说：“我困了，真想美美地睡一觉。”
“好了，你精神点，见了谁都像没长骨头似的。”
见俊凤很认真的样子，秀萍马上打起精神，她端坐着：“姐，你说吧，我听着呢。”
俊凤见四下没有其他人，在秀萍耳旁小声说：“你以后离姐夫远点，霞姐看见会不高兴的。”
“凤姐，你说这话是啥意思啊？是不是叫我不要搭理姐夫呀？”
“不是不搭理姐夫，我的意思，是要你和他保持距离。”俊凤用两手比划着：“就这样，保持距离，秀萍，你懂了吗？”
“哦，我懂，我又不傻。可是，凤姐，这是为啥呀？”
“为啥，你说为啥，还不都是为你好吗。”俊凤白了秀萍一眼，继续说道：“你现在是大姑娘了，不在是不懂事孩子。笑，整天就知道傻笑，记着，女孩子的笑脸可是金贵的，不应该对谁都笑嘻嘻的。比如说姐夫，你和他可以说笑，但是要把握分寸，该绷就得绷着脸，不能让他有丝毫的非分之想。他是姐夫，他有老婆，他有孩子，凡事你得多想想。”
“我还不知道他是姐夫，他有老婆他有孩子，这还用你说。凤姐，你把我想成啥人了。”秀萍猛地站起来，她气哼哼地说：“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和姐夫是清白的，霞姐都没说什么，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你这孩子咋四六不懂啊，我可是为你好，才对你说这话的。”
“拉倒吧，什么对我好，我还不知道你。这回涨工钱，我涨得多你涨得少，咱俩挣的一般多，姐夫又对我好，你就眼红了，你嫉妒了，是不是。”仗着有庄占文给自己撑腰，现在的秀萍是越来越强硬了。
“啪”俊凤抬手就给秀萍一个嘴巴，“小妮子，你才来几天，就敢跟我叫板。”
“你凭什么打人。”秀萍一改往日的乖巧，发起飙来是那么可怕，她大声喊叫着：“姐夫姐夫，俊凤打我。”然后抬胳膊就向俊凤打过去。
俊凤没料到秀萍的反应会如此过激，居然胆敢打回来：“打你又怎样，我替我姐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犯贱。”
“平时你就欺负我，指使我干这干那，我就让着你。俊凤，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秀萍出来打工时，她娘曾经叮嘱过她，在外面不像在家里，不能学坏可也不能太老实。有些人专挑软柿子捏，你越老实他越欺负你。只要你有理，千万不要怕，越怕越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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