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街（20）
杨二亮目视前方，机械地开着车，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这娘们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到斜街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老家，在长辈们的眼皮子底下，贾小菊或多或少会有些忌惮，左邻右舍，三老四少，见了面就是硬挤也得挤出个笑脸，亲亲热热地打声招呼。可是到了斜街，身边没有知根知底的熟人，相互之间也不了解，贾小菊便暴露出原始的本性，院子里的女人都迁就她，可这个女人却自信爆棚，骨子里的张狂就如同破土而出笋子，强势地疯狂生长。杨二亮怎么琢磨也琢磨不透，他只能暗气暗憋，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原想贾小菊回来，自己可以轻松些，可她刚回来，就像吃了枪药，尤其当贾小菊叫喊着要回去的时候，杨二亮险些气炸了肺，要是以前，杨二亮直接就把这个如同疯狗般的女人扔在路边，然后自己扬长而去。可现在不行，贾小菊要是回去，买卖就得关张，况且英芳和阿美还在车上，杨二亮只能忍着。
自从生了孩子，出外打拼，贾小菊的脾气如同火山喷发，根本控制不住，只能等到她困了累了，发泄到精疲力尽，才会慢慢地恢复平静。这是什么女人，真是有娘生没娘教。翻脸比翻书还快，脾气比毛驴的脾气还大，长得又蠢又胖，没有一点女人的风韵。“离婚，说啥不跟这个女人过了。”杨二亮心里这样想着，城里温柔漂亮的女人多的是，就凭我现在的条件，闭着眼睛也能找个比她强十倍百倍的女人。
“想什么呢，到啦，停车。”贾小菊猛然大喝一声，杨二亮连忙踩住刹车。
见杨二亮坐在车上没有动，下车的贾小菊问道：“你干啥去？你能有啥事，不是耍钱就是喝酒，要不就是找女人。哼哼，杨二亮，我看咱俩真快过到头了。赶快滚吧，最好死在外面，永远也别回来。”
英芳连忙过来，拦着贾小菊，直到杨二亮的车消失在斜街，她们拎着各自的行李走进院子。听到动静的庄占文和驺霞，俊凤，还有李老太太，热情地和她们打着招呼，帮着拎行李，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贾小菊很快恢复常态，掏出家乡的土特产，分给大家品尝。这时候，一个身材苗条，大眼睛小嘴巴的女孩子引起了贾小菊的注意：“哎，这是谁呀，看着就机灵。”
驺霞连忙回答：“这是秀萍，我从老家招来的。”
“好巧好巧，我也带来一个小老乡。”英芳笑着说。
“人多好人多好，过日子就是过人气，这下好了，咱们这个小院更热闹喽。”李老太太拉着身边的贾小菊：“我看你家也得添新人。买卖兴隆，就得添伙计。”
看着满院子的女人，在一起叽叽喳喳，如同一群兴奋的喜鹊，庄占文咧咧嘴，心里盘算着，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这得多少台戏呀。
大霞说：“别在院子里站着啦，把东西放屋里，来包子铺唠唠嗑。”
英芳接过来说：“霞姐，提起包子我就饿了，馋大馅了。阿美，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她家的大馅包子可好吃了。”
而此时的阿美，已经走到俊凤，秀萍身边，她们三个年轻的人相互笑着打量着。
“说好啦，今天我请客，谁都不许提钱。”大霞绷着脸说道：“因为啥呢，就算我给两位妹子接风。凤，秀萍，赶快去收拾收拾。”
“中，今天不提钱，记账。”贾小菊哈哈大笑。
“今天高兴，咱们聚在一起喝一杯，好好庆贺庆贺。”
“阿芳这个提议好。哎，二亮哪，聚餐没有他怎么能行呢。不行不行，小菊，这事你甭管。大霞，让俊凤给二亮打电话，喊他回来。”庄占文可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只要杨二亮那个“穷大方”在，这顿饭就不愁有人买单喽。
贾小菊的日子回归常态，可她逐渐地疑惑起来，杨二亮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她回来，尽管两个在一张床上睡觉，他也没有跟她做过那事。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性欲旺盛的杨二亮每隔两三天，就跟在她屁股后面，缠着要她“洗头”，这是他们两口子的性爱暗语。经管他们夫妻时常吵架，可从来不影响他们的夫妻生活。
可这次不一样了。杨二亮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像以前那些动不动就发火，他变得平静而又冷漠，吃饱了就躺在床上，望着用报纸糊着的屋顶发呆，等贾小菊洗漱完毕，爬上床去，杨二亮已经打起了鼾声。
贾小菊最初没多想，想着过些日子，杨二亮憋不住了，就会死皮赖脸地求自己。可斜街的那些发了财的老板暴发户，时不时爆出这个离婚的，那个养了小三，贾小菊这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头了。杨二亮之前跟她闹过离婚，难道这兔崽子这回动真格的了。会不会是我没答应给他换车，他还在跟我呕气，要不就是她外面有人了，肯定的，就在我回去的这几天里，给了这对狗男女可乘之机。可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呢？关于这方面，女人都是很敏感的，第六感觉隐隐约约地告诉她，那个女人就在她身边，可贾小菊就是抓不住。
贾小菊身体健康，同样需求旺盛，她心里执拗地想着，总不能我自个犯贱，主动去求他干那事吧。好你个杨二亮，白天黑夜的不着家，干耗着老娘。好，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我管不了你，默许你外出偷吃，那你也别想捆住我，先送你一顶绿帽子戴戴，我也得找找心理平衡。
可贾小菊被牢牢地拴在了鱼档，哪里也去不了。总有些低俗下流的老顾客，乘贾小菊转身弯腰捞鱼的时候借机揩她的油，在她肥大丰满的屁股蹭一下，摸一把，看着那些猥琐的嘴脸，气的贾小菊直想骂人。店里倒是有两个伙计，可贾小菊讨厌他们身上的那股浓重的鱼腥臭，经管贾小菊身上散发着同样的味道，可她是鱼档老板娘，怎么可能看上打工的穷小子。总有被撩拨滥情的时候，贾小菊心想，自己总不能像斜街的母狗那样，见个公狗就撅腚摇尾巴，那她贾小菊成什么人啦。
和她接触最多也是最熟悉的男人就是翟宝。自从来到街道办公室，当上了市场管理，翟宝越发觉得，自己手中芝麻粒大的权利，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那也是比西瓜还要大。
自从贾小菊住进李老太太院子，每次见到翟宝，她都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人家是城里人，自己是乡下人，人家是坐办公室的干部，自己是打拼的个体户。并不是翟宝眼睛朝天看，而是小院租客里的这几个女人，眼睛盯着翟宝看。“啧啧啧，看看人家的发型，一丝不乱；看看人家的上衣，要多板正有多板正；看看人家的裤线，笔直硬挺；看看人家脚下的皮鞋，油光铮亮。”驺霞压低声音说：“人家天天洗澡，身上都带着香气。你再闻闻咱家的爷们，满身臭汗味。”
贾小菊打趣道：“霞姐，你是咋知道宝哥身上的气味的。”
英芳和俊凤在一旁呲呲地偷笑，驺霞那是脸朝外的女人，在包子铺整天和那些闲蛋子斗嘴皮子，根本不在乎这个，她拉着长音唱起了二人转：“要是跟宝哥哥睡上那么一宿啊，死了也不屈啊—”
“霞姐，你该不会真是这么想的吧。”英芳笑着追问道。
“哈哈哈，这个臭娘们，你个没羞没臊的。”贾小菊咧开嘴，笑的直不起腰。
“唉，可惜呀，人家从来没拿正眼瞅过我，我这也算是单相思吧。”邹霞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这的确是她的心里话。
“嘻嘻嘻，霞姐害相思病喽。”英芳和俊凤两个人相互拉扯着，笑得前仰后合。
“世上还有不吃鱼的猫，没有吧，男人也是一样。别看他一本正经的，心里指不定想什么呢，等哪天有机会我逗逗他，看他上钩不上钩。我就不相信了，这世上的男人，还有不喜欢女人的。”贾小菊望着翟宝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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