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丁 发表于 2016-11-20 21:52:41

采薇诗刊第016期——高明昌 散文


一群人卑微地睡觉
高明昌


睡觉不用床的人,是谁?想来想去,还是农民,还是我父亲那一辈的农民。我至今没有忘去,那个烈日当空的中午,大家挑担挑累了,怎么个累法?告诉你,就是人气都透不过来了,人就拼命张嘴又拼命闭嘴,那呼哧呼哧的声音像拉风箱一样。这个时候,人就变成了一个桩头,头耷拉着的样子。队长说,休息一下。所有人像是听到了福音一样,急忙掷下手中的扁担绳索,突突地跑到河边,双手往河里伸,先是将河水往脸上泼,泼好几次后,再是双手相扣,往河里团起一汪水,往自己嘴里送,连着送好多次。真的要感谢那时候的河,那时候的水,不但凉,不但清,不但甜,而且极为解渴。肚皮里灌满了河里的水,肚皮咣当响,但人感觉:热在身体外,凉在心底内,适宜。人,挑担,挑的稻谷,稻谷重,因为有谷粒,从田里到仓库场,又从仓库场到田里,来回多少次,来回多少路,人知道,田知道,自己的脚更知道,细说或者细数都是多余的了。这已经一鼓作气了好几次,再要鼓,需要什么?大家的心里明白,需要力气,可力气哪里来?所有人想到的就是睡觉,因为睡觉可以缓神,可以蓄力。河滩边上,有的人屁股挨在田埂上,双脚放在河边上,做好了睡觉的准备工作;有的人双腿一屈,干脆斜斜地躺地了;有的人侧身斜卧在草上,只待眼睛的快点闭上。一条长长的河,一个长长的河滩,长长的河滩边上有一条长长的田埂,田埂高出地面十个厘米左右,上面长着几棵小小的野草。田埂像什么?像什么是心里需要什么就像什么的,那时的田埂像枕头,嗨,就是枕头。父亲就枕着田埂,所有人都枕着田埂。父亲一枕就呼噜,呼噜声是传染的,一分钟,几分钟,所有人都呼噜了。那声音此起彼伏,像奏乐,仔细听,有点田间音乐会味道。随时随地可以睡觉,而且立马睡去,需要本事,这是什么的本事呀。但父亲的的确确睡着了,所有人都睡着了。河边芦苇垂落的叶片,刮着他们的疲倦的脸,留下了芦叶趟过的清新风儿;身体两边的青草,在热风里俯仰着,散发出阵阵的草味,时不时的冲入他们的鼻孔。不一会儿,鸟儿也飞过来了,它们在人的头边上走几步,看几眼,闻几下。有的还在人的耳边上轻鸣一声,倏然飞走了。它们不愿打扰这帮子人,因为这些人的睡觉时间实在有限。父亲说,这时候睡觉梦都做不起,我非常相信。我看见过他们的睡相:他们的睡相,先是疲劳,很快就十分安分和满足了。这正好与土地悠久憨厚的面相一模一样。他们睡着了,太阳就收起了直射的光芒,天空也慢慢俯下身子,开始注视他们卑微劳动里的停顿。这是一个极为短暂的停顿,停顿只为了后面不停顿的劳作。我亲眼看见,在队长说了一句“醒来了,可以了”的时候,所有的人的脚底像装了弹簧似的,个个都站起、立正,没有一个会揉惺忪的眼睛的,大家都知道后面做什么了。又是一场大汗淋漓的战斗,父亲和所有人,重新又变成了战士,带有狼性野味的战士。什么叫手脚并用,什么叫肩挑重担,什么叫能挑一百斤,不挑九十九,什么叫肩挑重担不弯腰,这就是,挑担了就是。我们的父辈,在他们的挑担过程里,承受了太多的劳苦。但是,沉重的担子压红了肩头,却没有压扁他们的肩膀;迈不完的泥路,酸了他们的脚头,却锻炼了他们的脚劲。好呀,上苍总是有眼,劳动的田间,给了他们一条河,一条河滩,河滩里有水,也可以有地方睡觉,片刻的睡眠,使他们重新获得了劳动的力量,而劳动使他们有了吃、有了穿,同样也有了田间睡觉的机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睡觉,这些人最有资格,因为这里的睡觉与偷懒无关。

贺秀芹 发表于 2016-11-21 10:00:15

散文用拉呱的叙述方式娓娓道来。父辈们是怎样一种辛劳的场景,让读者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睡觉,这些人最有资格,因为这里的睡觉与偷懒无关。末尾突出主题。问好河丁老师,祝创作愉快。

河丁 发表于 2016-11-21 10:59:30

多谢贺老师点评,欢迎关注《采薇诗刊》:loveliness:

风雨薇 发表于 2016-11-22 12:34:50

一群人卑微地睡觉。父辈们是如此地辛劳。
从他们的身上可以看到勤劳豁达、纯朴善良。

风雨薇 发表于 2016-11-22 12:35:12

河丁辛苦了。同时也欢迎大家关注采薇诗刊。

风雨薇 发表于 2016-11-23 09:08:10

贺秀芹 发表于 2016-11-21 10:00
散文用拉呱的叙述方式娓娓道来。父辈们是怎样一种辛劳的场景,让读者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在这个时间 ...

问好妹妹,早。

贺秀芹 发表于 2016-11-23 14:11:13

风雨薇 发表于 2016-11-23 09:08
问好妹妹,早。

姐姐好,新的一天祝福姐姐快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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