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绣活

显示全部楼层 · 2018-8-29 00:02:25

妈妈的绣活
漠子
要搬家了，我翻箱倒柜找出了许多物什，每个都有故事，其中就有妈妈的绣活。绣花鞋垫是一种。
我记得还有其它的品种，如电视的盖头、被子的盖单、茶盘的挡灰单、绣花的枕套、沙发的绣套等等，总之，过去家里的物件上，都有妈妈的杰作，后来家从武南镇搬到凉州城，妻子说给家里换种风格，民俗的东西就收了起来。
妈妈没有文化，但她有颗锦绣般的心灵，俗话说心灵手巧，一点都不假。妈妈不但针线活数一数二，而且家里家外一把手，论干活她是劳动模范，论持家，她是贤妻良母。过节的窗花、绸布缝扎的人物故事、夏天的绣花团扇，很多很多，她灵巧的双手把针、剪、布、线使出了神力，手法上有十字绣、拉线绣、扎针绣。
眼前一字儿摆出八双，如我无忧的童年对妈妈的仰望。那时的我很玩皮，玩累了，就爬在妈妈的前面，支着大脑袋看着妈妈的一针一线，妈妈静静地绣，绣得脸上红霞飞，整个变了个人。困苦的岁月里，她为我绣着锦绣前程。就拿这八双鞋垫来说，有鸳鸯双栖双飞、有红梅绽放绿海、有合欢花枝并蒂莲、有天鹅白鹭成对立、有孔雀开屏站高枝、有小鸟彩翼双飞燕、有花开富贵引蜂来、有前程似锦五彩路，每一对都栩栩如生，让人爱不释手，从中可以看出妈妈特有的情怀和心灵手巧。我喜欢那对彩翼的小鸟，形态上有点像凤凰、孔雀，一对鞋垫，一上一下各有一只，一个方向站立扑翅，一红一蓝，中间是带着绿枝绿叶的紫粉色的合欢花，左右脚的鞋垫对称布局，有条红线连在一起，平常面对面合着，只能看见衫布，可如果打开，那个美扑面而来，若第一见，谁都不会把这艺术品与饱经风霜的她联系到一起。
在物质条件困苦的岁月里，与妈妈一样的长辈们，传承并创新着小小的针线活，那是她们晒太阳或者带孩子时，让时光生金、生活生辉的法宝。
我看书的兴趣，是从喜欢看妈妈的绣活中培养起来的，那时没有什么书，只有红皮的《毛选》和绿皮的药书，精神和身体的健康全靠它们了。当然还有口口相传的故事，大人们讲故事总爱这样开头：很久很久以前......还有神话传说、《水浒》《说岳》、梁山伯与祝英台、聪明孩子巧过桥头岗的故事。
对《毛选》我是不懂的，老爹识字老妈不识字，他隔空给我念一段，但我的本意是听打仗的故事，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绘图本的《刘三姐》《铁道游击队》《地道战》《地雷战》，我被迷住了，枕着妈妈的腿看得不亦乐乎。我也喜欢看药书，倒不是要干什么，那时总是吃不饱，肚子老是饿着，我是从书中认识能吃的中药，春天地还冻，我们挖厥麻，那苦苦菜刚把地面顶个包，就被我们歼灭了，夏天秋天田野上能吃的东西多，没少吃当归甘草螺丝，曾经吃得口鼻流血。之后翻开妈妈的鞋样书，里面如同藏着宝。
那时的日子慢，太阳都是懒懒的，在东山头上还揉着睡眼，要不是肚子饿，我不知要睡到几时，现在不时失眠，每天午睡加晚觉不超过八小时，想想都羡慕一个好觉。
那时没手机没电话，有事儿都让出门的人捎口信儿，一个口信儿在路上走个十天八天很正常，慢悠悠的日子，就像黄昏我骑着老黄牛回家一样，晃悠晃悠没什么可急的，现在干什么都火急火爆地，一个班上下来紧张得头痛。
那时日子可真慢真从容，放了学没什么作业，童年游戏就是捉迷藏、"打仗"、"斗鸡"、"玩水修坝"、滚铁环、跳方子、挖石子、下石子棋、打雪仗、溜冰、点火把，每天玩疯了，闹得鸡飞狗叫不安宁，直到妈妈们的高音喇叭叫着吃饭了睡觉了，才慢慢地散开去。
也许大人编个鬼故事吓唬，在静静黑黑的夜里，如豆地灯光眺望着漫天的星斗，或者盼望窗外的月亮再亮一点，而真正天亮了，叫都叫不醒。梦里梦见什么不知道。
记得梦见鬼就是发烧烧得要命时分，奶奶和妈妈用冷水敷，并用裹着红布的碗从头到脚拓着，口里念念有词："娃娃，不要害怕"！我一直不明白，怎么拓着叫着敷着我能从昏迷中醒过来，而且每拓一轮，米碗有一个地方很规则地缺一块，于是再添满，再拓，直到米碗不欠了！
我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有气无力地说：我见鬼了！大人们战战惊惊地问：什么样子？从哪里来的？——那时的大人们认为小孩子都能通灵通天，就是看见大人们见不到的神灵鬼怪。我指着月亮说：从那里来的！并拿过那本翻烂的繁体字字典，翻到龟和兔的那两页：就是它们。乌龟那页，大人们哈哈大笑，而对兔子那页和指月为话，大人们可重视了，立即宰鸡焚香、烧纸化灰、刀沾鸡血砍门框。仪式繁琐地过去后，一觉醒来，鸡肉垫圈子的味道满屋飘香，那可是童年的吃肉梦想、折腾感冒发烧要命的代价，才换来一顿美味。这美味一直飘了多年，亲切、香甜，与妈妈的绣活，一直陪我到西安安居。

2018.1-6月于西安-永昌

作者简介
马树德，笔名漠子、樵夫，甘肃永昌人，现居西安。中国诗歌、法学会、全国公安、铁路、铁路公安作协会员。2016、2017年中国诗歌网推荐诗人。先后有三百余万字的各种文学作品见诸于各级传媒。诗歌获过世界华人文学奖、全国奖，散文多次获得全国奖。著有个人诗集《沙漠的吟唱》、散文集《乐园》、报告文学集《为了高原的高铁梦》。

漠子 · 2018-8-29 07:50:26

想家时候，想起妈妈的绣活

漠子 · 2018-8-29 08:19:43

现在我在陕西西安，父母在甘肃永昌，这几天梦里回家，但是来西安的朋友也得见面，下周的下周，回家去！

[大家散文] 妈妈的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