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霓动.羽侬 发表于 2016-6-13 14:03:40

蒋一谈:什么是诗歌,什么是截句?


导师简介

蒋一谈: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著名小说家、诗人、出版人,截句写作理念创始人,曾获得首届林斤澜优秀短篇小说作家奖,蒲松龄短篇小说奖,百花文学奖短篇小说奖,《小说选刊》短篇小说奖,《上海文学》短篇小说奖

作品:《栖》《赫本啊赫本》《伊斯特伍德的雕像》《鲁迅的胡子》《透明》《庐山隐士》《截句》(蒋一谈最新出版的作品)


年轻的诗歌爱好者和写作爱好者,你们好!我是蒋一谈!很高兴在十点读书会和你们在网上进行交流。我今年46岁,在网上文学爱好者交流还是第一次。我刚开始有点紧张,但是我觉得十点读书这个平台有这么强大的吸引力是因为它有独特的魅力,所以我的情绪也就缓和下来了。今天讲的第一堂课是截句入门。



什么是诗歌?读中学的时候,我问过老师这个问题:“什么是诗歌?”语文老师是这么说的:“你用诗歌的形式写出来的文字,就是诗歌。”我还想继续问,但是老师没有继续说多少。1987年,我到北师大中文系读书,才真正接触到现代主义诗歌,才知道在中学时代学的很多文学知识很薄弱。

这几年,我写一些小说,也写了一些诗歌,也碰到一些年轻的朋友们问过这个问题。我想抛开《现代汉语词典》对诗歌的解释,谈一下我的个人的感受。我觉得,诗歌首先是感受,这种感受来自于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还有幻觉。一个人,他感受在,他的诗意才可能存在。当你内心里的感受没有被写出来之前,诗意存在你的心里,只是你个人的,还不能与众人分享。你心里的诗意渐渐多了、饱满了,想写出来、想说出来了,这个时候就涉及到了语言。

第一节:什么是语言?
你内心里的诗意因为语言而成为诗歌,如果没有语言的存在,诗歌是不存在的。诗歌的语言问题非常复杂庞杂,专业的学者或者诗评家用一本书或者几本书都不一定能够说透,我也没有这个能力,我想试着从另外一个角度,给年轻的朋友们说一下我对诗歌语言的理解。

文学艺术的三种文体形式
文学艺术作品,有三种基本的文体形式:戏剧、小说和诗歌。这是我们最常接触而且已经被人类所公认的最重要的文体形式,它们都是因为语言而存在。

那么在这里,我想谈一下什么是戏剧?
戏剧,它是用夸张的语言(包括肢体语言)来表达人物的艺术形式。请特别留意戏剧是用夸张的语言去表达,而不是我们的日常语言。你去小剧场或者话剧剧场,你看到的演员很夸张,甚至有失真的一面,他的声音、动作是变形的,在舞台上,一个演员不用说话只是用肢体就可以表达人物的内心世界。而小说呢?小说语言是离我们个体的生活最近的一种语言。也就是说,我们要用日常语言去写小说。小说语言离我们很近,戏剧语言离我们很远,一个是夸张的,一个是平易近人的。

诗歌语言呢?诗歌语言是介于戏剧语言和小说语言之间的那类语言。诗歌语言可以有夸张,但是它距离日常语言更近,诗歌对语言的平衡感有更高的要求。

人因为语言而存在,语言承载人类的思想,但语言本身又不能完全表达人类的思想。也就是说,我们无法用语言真正描述我们理解力之外的东西,比如宇宙深处,人类语言无法解决、无法描述、无法概括。一些超自然的现象,一些莫名其妙的感受,面对这些,语言表达时常是乏力的。但即使这样,诗人们还要去努力追求,因为他们是诗人,他们要写诗歌。对一个诗人而言,他最大的痛苦,不是身体的残疾,也不是衰老,而是失去了对语言的敏感能力。



什么是截句?在中国古代,绝句也被称为截句。

中国古代的绝句,从律诗而来,把律诗一截两段,所以绝句又被称为截句。中国的唐宋词,发展到明清,开始走向衰败。我们古人发明的唐诗宋词,包括元曲,逐渐远离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它们的语言不再是活的语言,而只是一种可作为欣赏的特殊文体和文本。

日本古典文化的源头来自于中国,日本文化在不断去发展的过程中,创造了一个新的诗歌形式和歌,在这个基础上又诞生了俳句,俳句这种诗歌形式,一直发展延续到现在,差不多已有五百多年的历史。俳句是一个完全独立的诗歌文体,对欧美影响很大。1980年,中国的大学者赵朴初先生,提出复兴中国汉俳的想法。那个时代,我想今天的年轻朋友们大多数没有出生,以北岛为代表的中国现代诗歌,在民间发展,而且发展速度非常快。

汉俳没有抵得过现代诗歌的影响,慢慢沉寂了,也没有对年轻一代产生影响力。我是在七、八年前看到这份资料,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开始就想,我能不能写一些跟日本俳句不一样的东西。我本人,从内心来讲,不是很喜欢汉俳这个文学理念,或者说这种称谓。我觉得,既然俳句是日本的,那我们中国,应该有一种自己的现代诗歌的新形式。但是具体叫什么,我也不清楚。我内心只是想,我要写和日本俳句不一样的东西。

这几年一直在写,在2014年秋天,我在旧金山参加朋友聚会,很偶然看到一个中国功夫馆,突然发现了李小龙的照片。可是因为聚会临近,我很快走开了。几个月之后,我回到北京,在午休的时候,仿佛又看到了李小龙的影子。在这一刻,我突然就想到,李小龙创办了截拳道,而且,截拳道这种功夫美学,追求的是简洁、直接、非传统性,跟中国的传统武术完全不一样。我想到了截拳道,想到了“截”这个字。我在想,这些年,写在本子上的这些随感,是不是可以称为截句呢?我觉得应该可以。

后来,有不少朋友问我:想到截句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兴奋、特别激动?我如实对他们讲,在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有高兴的一面,但不是特别激动,心里面反而有不少感动,因为笔记本里这一千多首诗,它们之前没有名、没有姓,因为遇到了“截句”,我好像给这些语句找到了家人。以上这些,就是“截句”这一命名的由来。



截句与俳句的关系
日本俳句是日本的诗歌创造,对世界诗人影响很大。那么,截句和俳句是什么关系?这一点我要如实回答:如果没有俳句作为参照物,我可能也写不出目前我称之为“截句”的诗句。但是,我在看日本俳句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从松尾芭蕉到小林一茶,再到与谢芜村、正冈子规,再到近现代的一批日本俳人,他们把发扬光大日本文化的古典审美,这种内心的修为、静寂和孤独,这种私人的情绪化,是日本文学里一个很重要的特征。

日本近现代文学,以夏目漱石为代表的杰出人物,创造出日本的现代主义文学,影响了川端康成、谷崎润一郎等作家,这是一个影响力非常大的文学流派,古典的唯美主义文学。但同时,还有另外一个文学支脉,这个支脉的源头是夏目漱石的徒弟芥川龙之介,他从古典支脉往外分流,走向更具有极端精神和破坏力的欧美现代主义。芥川龙之介之后是三岛由纪夫,我非常喜欢三岛由纪夫的小说。通过阅读他们的作品,再看日本近现代及当代俳句,我就觉得日本俳句有一个很大的美学缺陷,就是他们缺乏像三岛由纪夫这样的大诗人、大俳人。看到这一点之后,我觉得我能写出跟日本俳句不一样的具有现代感的诗句。

这是截句和俳句的关联,但我觉得,截句比日本俳句更有断然和决然的精神和态度,更具有开放姿态,更有开放空间,与我们现代人的内心距离更近。而且我也认为,截句,截天截地截自己,对自己不留情面。当然,当我们对自己不留情面的时候,也需要去古典的诗意里休息一下,所以古典意境我是要保留的。古典与现代,既有联系,又有破坏,我觉得这是截句写作的美学特征。



截句与短诗的关系我印象最深的短诗是北岛老师的《生活》,只有一个字:网。加上诗歌名字,总共三个字。这首诗歌很经典,影响很长远、很久远。在写作截句的时候,我有强烈的体会,我抓到了一份感觉,然后下笔,没有时间给这些诗句想名字,写完之后又觉得诗句完成之后已经完成了,所以这些截句都没有名字。

所以,我把截句理解为来不及起名字的短诗,截句是短诗的一种。短诗有名字而截句没有名字。另外一点,中国古代有一句诗和两句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就是中国最经典的两句诗。一句诗两句诗,根据日本俳句翻译过来的三句诗,还有中国古典绝句的四句诗,我把这四点放在一起,觉得截句写作应该遵循“一行两行三四行”这个文体和形式去写作。大诗人阿多尼斯说:“你的形式就是你的意义。”

对我们在现实生活中生活的人而言,我们结婚、过生日,给情侣、妻子、丈夫送礼物,其实这些都是形式,我们为什么需要形式?因为我们的躯干就是一个形式。我认为,最短的截句可以是一行,最长是四行但不能超过四行,超过四行,你写的诗句就是短诗了。汉语几千年的历史本身含有巨大的生命力和弹性,我觉得四行汉语诗歌足以表达你想表达的那一刻、那一瞬。短诗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行数规定,后人根据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对短诗的理解基本在十四行左右的诗歌,可短可长,也没有明确限定。截句是短诗里最短的诗,而且是没有名字的诗歌。

写了七八年的随感,在2015年三月份的时候突然遇到这个名字,也没想到,完全是一个偶然。我在微信上贴了几首诗歌,有几个出版界的朋友问我是否出版过诗集,我说还没有,于是就有了这个机缘。感谢新星出版社,还有我的好朋友秦千里。这本诗集出版后,得到读者的支持,我在这里向你们表达谢意。在下一堂课,我会讲截句写作的入门方法。谢谢!

问答交流

Q1:脑子里想了好多,为什么下笔的时候就一句诗都写不出来了呢?蒋一谈:这个状况我也遇到过,包括现在。我心里有话,想要表达,可是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和方法。我想举一个例子:中国的禅学大师南怀瑾先生,他说中国很多人讲修行,锻炼身体,练气功,打太极,但没有掌握好方法,这些运动反而对身体有害。他为什么这样说呢?他说因为这些锻炼的人并没有掌握好呼吸的方法,人在一呼一吸间,有呼没有吸,或者有吸没有呼,生命也就完了,呼吸的平顺很重要。我们脑子里想很多,要把它理顺,还是要把情绪放缓下来。还有一点,要不断地去思考,去改变思考的路径,把先前的思路先放一下,寻找其它路径,找到第一个恰当自然的词,找到第一句话和第一个词组,非常重要。

Q2:是否有作家、诗人或者是学者对您的截句产生过质疑?如果产生过质疑,您又是如何回应的呢?
蒋一谈:我前几天参加一个微信聊诗群,群里有五百人。他们讨论截句,我在看他们的发言。我觉得,写作看上去是个人行为,但这种个人行为并不是说蒋一谈本人在写作,我要努力把蒋一谈忘掉,进入他人的内心,我想要代表很多我不认识的人去写作。我知道我在努力做就可以了。对于一个新事物,有不同的声音,很正常。喜欢的我表示感谢,质疑的我侧耳倾听。

Q3:是否有随笔记的习惯?当有想法时,是当下记呢,还是事后静下来再回忆?
蒋一谈:对一个职业作家而言,除了吃饭、睡觉,他基本上处在一个文学状态,或者说他在十几个小时之间里,工作安排,见朋友,是以他这种文学的时间轴而转动的。文学指的是一种状态。比如说你想写一篇小说,你可能装了很多故事,但是你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那好,先放一下。然后下一个故事,你会去构思,比如说当你在上厕所,或者当你在做饭,或者跟朋友在聊天喝茶的时候,可能不经意间,你的另一个故事的关口就打开了,这就是状态给你带来的奇妙体验。记笔记,我觉得是一个最最基本的习惯。你想写很多东西,但你不能一开始就去相信它。你写完作品之后,能不能把作品沉淀一下,放抽屉里,放电脑里面,然后隔一段时间再看,你要努力想象你写的这篇作品,不是你自己写的,而是别人写的,一个陌生人写的。你要学会把身份互换。说到底,写作就是自我和他我的猜疑和搏斗,而不是沉浸在个人的小世界里面。

Q4:高中生如何保有对诗歌的热爱和提升诗歌写作的热情?
蒋一谈:一个高中生,十五六岁,正好是花季年龄,这个年龄是想象的年龄,而文学就是想象和虚构。虚构就是你想把看不见却又想看见的想象出来。我想在这里对这位高中生朋友说:当你看天空的时候,你要想象,天空是最高的虚构,也是最高级的虚构,任何人任何作家都抵达不了天空的虚构能力。而天空是什么呢?天空就是深不可测的天空,是天然,是纯粹。天然是诗歌写作的本源,你可以读中国的古诗十九首,那是中国古典诗歌最最精华的一部分,那是天然的诗歌。一个人,从十几岁写到七八十岁,等他七八十岁的时候,他的作品又再次回归到天然,归于平淡,而天然的东西是最好的。

Q5:而立之年后才拿起笔写会不会太晚?
蒋一谈:这个问题,我有资格回答。我想先简单回忆一下。在五六岁的时候,我的理想是当一名火车头司机,因为我舅舅是检察院的,他经常坐在火车头上去外地办案,我觉得火车头司机特别好,可以周游全国。上小学的时候,我的邻居是军人,参加中越自卫反击战,戴大红花,我的理想是想成为军人。读高中时,我的理想又变成了做外交官。读大学之前,我的理想都不是当作家,但是我喜欢文学。十八岁到北师大中文系读书,大学一年级有写作课,北师大的诗歌氛围非常好,我们班的很多同学选择写作诗歌和随笔,我写了一篇短篇小说,没想到这篇作品被老师读了一遍,当时很不好意思,但是他给我很大的激励。但是没过多久,我突然看到一部长篇小说,就是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这篇小说写得非常好,我大概看完之后就放弃了当作家的梦想。那时候我也喜欢出版,就把成为出版家作为我的人生理想,而把文学当成了最重要的人生爱好之一。

1991年夏天,我大学毕业之后参加了工作,1993年初我决定辞职,之后我就写了3部长篇小说,1994年全部出版,赚了6万多块钱,心里有了底,但我知道我不能用文学去赚钱,再说,写作本身非常辛苦,于是我就做了一名出版商,等到2009年我40岁的时候,发现自己有很多的苦闷和孤独,也没办法跟人诉说,突然有一天,具体时间是2009年的1月26日大年初一的凌晨,我在书房里翻过去写的一些笔记,突然间就想写作了。我写作的直接动机只有一个,就是想逃避过去这十几年的生活给我塑造的模式,我想逃避,也就是说我并不是想通过写作改变我的命运,我是想逃避我的命运。我也没想到,从09年我40岁正式拿笔写一直写到了现在。所以你刚才讲,三十而立时开始写作晚吗?我认为,一点都不晚,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Q6:读诗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蒋一谈:这个问题很好。当我们面对一部文学作品的时候,我们是以什么角色来面对,难道我们必须成为一名写作者,才能证明自己对文学的那种热爱吗?我觉得,作为一个文学的参与者、阅读者和传播者,跟众人去分享优秀的文学作品,是很有意义的。诗歌的流派非常多,作为一个读者,你要去花心思去慢慢选择你最喜欢的那一种或那两三种诗歌的风格,我还想特别强调一句,当你真正遇到你熟悉、你热爱的作家的文字气息和风格的时候,这位作家就是你文学上的亲人,请大家记住,是你文学上的亲人,也很可能是你这辈子都很难忘记的人。关于读诗、听诗,我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诗歌在很多情况下是不适合朗读的,因为诗歌本身它有一种特定的场,它有自己的内部语言场,当你在朗读的时候,诗歌才是主角,朗读者不是主角,当你站在舞台上朗读一首诗的时候,周围的环境灯光诸多要素,包括听众们,一定要为这首诗服务,环境不好对这首诗反而是破坏的。我更觉得,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在心里默默念一首诗,效果会更好。

Q7:对冯唐的诗歌是怎么看的?
蒋一谈:上个礼拜我去上海西西弗书店参加截句活动的时候,也有读者问了相似的问题。冯唐写诗歌,他把自己的诗歌作品命名为“超简诗派”。我觉得我可以把当时现场的回答,放在这个地方来。我举了一个例子,我说在来上海参加活动的前两天,在微博上有一位读者朋友说:蒋一谈,我买了你的截句,看完后心里有迷惑,我想找你谈一谈。又有一位读者,转了这个帖子,他也写到:我也想找蒋一谈谈一谈。第二个帖子转的时候圈了我,所以我看到了这个信息。我是这样来回复的:我在截句这本诗集里面,蒋一谈是小孩,是少年,是青年,是中年,是老年,有些时候蒋一谈还是个小女孩,还是一位少女,还是一位青年女人,还是一位中年女人,还是一位老年女人,我说你想找哪一个蒋一谈谈一谈?我把这个帖子转完之后,那位读者朋友就说:蒋老师,我知道了。我想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我的诗歌和冯唐诗歌的区别,可能就在这里。在冯唐先生的诗集里面,可能只有一个冯唐,是冯唐写冯唐,在我这本截句里面,可能有很多个蒋一谈。这是我跟他的区别。其次的区别,他命名他的诗歌叫超简诗,我的诗歌是截句。有一些地方,截句可能更简洁一些吧。我们的风格不太一样,我想对于一个诗人而言,保持自己的个性和追求,可能是他毕生所要去努力的方向!所以,诗集的好与坏,诗歌的高与低,我很难去评价,我只能说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有喜欢的就有不喜欢的,也没什么,我就想说这么多。

Q8:能否简单介绍一下这些年在写书时候的状态,或者分享一下身边的一些事件,对自己的心态以及写作的影响?
蒋一谈:嗯,这个问题特别好。当我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我心里特别讨厌我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呢?其实在半个月前,我和一位朋友也谈过这个问题,我四十岁写作,写了六七年,我的个人的感受是什么?哎呀,说完这个话,我还是感觉有难过的一面,这种难过在哪儿呢?我觉得四十岁之前,蒋一谈四十岁之前的那个人,他有很无私的一面,也有博爱的一面,但是,写了六七年之后,就突然发现,现在的我就要比以前的那个我自私了,变的无情了。所以有时候,我在重新审视过去这些年写小说的我,我个人觉得写作对我有负面作用,让我变自私了,或者说让我变冷酷了。我反而在写作诗歌的时候,变的更干净了一些,更对周围的人和事充满了信心,对文学也充满了希望,这是我的深切感受。但是我想,这种复杂的生活体验、生活感受,它都是我未来写作里面的一部分,也可能未来我的个人感受进入到我的另外一个作品,哪怕是一个小配角,也是一个真实的人物。

Q9:如何看待诗歌和现实呢?
蒋一谈:我们先谈现实,可什么是现实呢?我本人是不相信现实的,我们看到的现实都是所谓的以为是现实的现实。我觉得,所有的一切,必须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再去回望。文学的意义是什么?文学在写什么?无论是诗歌或小说,其实抓的是这两样东西:一个是回忆,一个是眺望。我想再给年轻朋友们说一点,当你看远方的时候,你睁大眼睛看,是看不见的、看不清的,你要把眼睛眯上,才能把远方拉近。为什么要眯上眼睛?眯上眼睛,是让你的视线保持谦卑的心态。文学又是在回忆,就是尘埃落定之后,你要去回看过去的现实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这就是现实。还有一点,我想告诉年轻的朋友们,记忆最深的才是你的现实。比如说,男生和女生两个人相爱一场,然后分手了。可是你分手五年之后,你对他/她的回忆还在。而这种回忆在,你对他/她的爱其实依然存在,这是你情感的真实和现实。我们都是活在局限和遗憾里的,诗歌是我们的一片药片,它可以是红色的,可以是白色、蓝色,诗歌是五光十色的,我们希望这个药片不是仅仅含在我们嘴里。所以,在面对诗歌的时候,我们的心脏其实是我们的嘴巴,我们要把这个药片吞下去,让它滋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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