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回头是岸 （扎西央宗）
回头是岸 （扎西央宗） 藏北的夏天总是来得太迟，花海，草原，透明的湖泊，蔚蓝的天和白云悠闲地牵着风的手，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一年当中最走心的的季节，思绪在梦的国度流浪，牛羊舞动着欢快的旋律，狂奔与天地间，牧笛声唤醒了一颗虫草，它探出头向四处张望，还是那一片去年的牧场，只有青青草原和草原之子牛羊的踢踏声，一颗两颗千万颗虫草钻出地面，呼吸着花草的清香，沐浴阳光的抚摸，接受蓝天白云的祝福，牛羊悠哉悠哉，白云悠哉悠哉，山的那边次仁吉提起蓝色藏裙的边角，挥动着手中的皮鞭唱着忧伤的情歌，眺望远方，似乎有谁倾听着她的歌声，可是她发现除了自己的身影什么也没有，她躺在草地上，长发散开，摘一棵青草含在嘴里，轻轻抚摸身体两侧的花草，回忆撒满心间，睁开眼，只剩下蓝天、白云，白云、蓝天，还有一两声犬吠，三四声羊儿咩咩的声，两行清泪滑下面她花儿一般的面庞，流进耳朵，湿漉漉的，次仁吉喃喃自语：来生，还要等多久？顿珠一早起来骑着马赶着羊群前往卓木沟岩洞的方向，已经有半年月没有去探望喇嘛达瓦了，记得去年过年时顿珠把喇嘛达瓦请下山在自己家里住了三天，之后回岩洞再也没有下过山，顿珠也忙于俗事没有来得及去看望喇嘛达瓦，这次豁出去了，这样的折磨从天黑到天亮我是无论如何坚持不下去了，这次求喇嘛达瓦给我指条明路，这次真的是无路可走了。这段时间顿珠经常自言自语，这一年来醒着还是梦里一边是温柔贤惠的拉姆和两个天使般的孩子，一边是梦里梦外的次仁吉——他的琼芝（青梅竹马）。顿珠是村里最年青的村干部，自从镇里要求邦达村准备草原此次赛马节活动事宜，他白天去镇里开会，夜晚在村里开会，整夜整夜睡不好，眼睛老是浮肿，面色暗黄，头发也好几天没有梳理，辫子打结成羊粪的形状，他也顾不得这许多，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去见喇嘛达瓦，拉姆准备的糌粑和酥油，还有一小袋奶渣挎在背上，骑上马，赶着羊群，随着马蹄声一起一伏，羊群也开始奔跑，顿珠只有一个想法，今天非要见到喇嘛达瓦，，见喇嘛达瓦要紧，到了山脚下顿珠翻身下马，喝了几口映着蓝天白云的湖水，洗了把脸，水面倒映着顿珠疲惫的眼神和毛茸茸的胡茬，他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他用袖口擦了擦脸，开始上山，抬头望去，雪山高耸入云，山路布满石子，顿珠一步一步往山上挪动，两边的灌木丛任性地生长着，缠着顿珠前进的步伐，手上已经留下了几道深深浅浅的印子，顾不得这些小伤，拜见喇嘛达瓦要紧，顿珠心中反复默念，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阳光开始直射，顿珠实在爬不动了，摊坐在路边，摸摸怀里，掏出拉姆准备的面饼开始撕咬，要是有一口水多好啊，顿珠自言自语靠着路边岩石上说着说着恍惚进入了梦境……他梦见自己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来到了一片大大的园林中，顿珠看见时间的花园里开满岁月的芬芳，这里花团锦簇，鸟语花香，小径通幽处，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有人念经得声音，顿珠沿着飘满花香的小路，慢慢靠近，啊！一座水晶宝塔出现在花园的正中间，一个素颜比丘尼端坐在宝塔前方口颂六字真言，一朵莲花盛开在她的手心，顿珠心声疑虑，这个比丘尼好像在哪里见过，哦！是她！顿珠记起来了，那次顿珠送爱人去乡医院的路上，记得那天下着大雨，天黑路滑，半路上羊水破了，阵痛袭来，拉姆撕心裂肺，从马车上滚到了草丛里，拉姆扯掉一把一把青草，塞进嘴里，血和着雨水流进泥草深处，命悬一线，顿珠只能跪地念经求菩萨保佑，吓得直流泪，就在这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这一闪不要紧，刚好照见前方隐约可以看见有人走来，顿珠眼前一亮，顿时心里充满希望，只要有人，管他是谁，生死关头，这荒野见到一只狗顿珠也会好受些，身影越来越近，是个比丘尼，她没有理会顿珠，而是直接走近拉姆，紧紧抱着她，对她轻声耳语，顿珠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只看见拉姆渐渐安静下来，又划过一道闪电，一啼哭声打破了荒野的恐惧，一个人，不，是两个，来到了这个世界上，无所畏惧，不管黑夜，雨水，闪电，他们终究来了，一切安好、、、、顿珠还没有回过神来，这时那个俊俏的比丘尼缓缓起身问他道：施主可好？次仁吉可好？顿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怎么会说出这个名字，次仁吉?这个是我心里唯一的秘密，住在梦里的姑娘，她她怎么会知道……顿珠的思绪飘到了一年前，那是乡赛马节上，顿珠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帅小伙，木工还是农活，骑马射箭样样好，他也是个热心肠的人，村庄里只要听到《心善皆善》这首歌，准是他唱的无疑，个性阳光灿烂，生性幽默风趣，不仅是村里的姑娘还是邻村的女孩都会竖起大拇指，他还进入了不少漂亮女孩的情歌里，春梦里，可顿珠偏偏喜欢上了，貌不出众却温柔爱念佛的拉姆，这不他们已经组建家庭又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幸福的生活比蜜还甜，可是去年赛马节上顿珠再次遇见了次仁吉，她是邻村的布谷鸟，不仅歌声优美动听，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透着诱人的光芒，体型犹如纤细的翠竹，长发犹如茂密的柳丝，步态轻盈，话语柔软，是个善良可爱的姑娘，尤其是歌声甜美，顿珠一想起次仁吉就魂不守舍，像牧歌声声缠绕在耳畔久久不肯散去，他日渐憔悴，仿佛一夜之间中了情花剧毒，这不仅因为她是他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记得毕业那年她还给顿珠送了一把小藏刀说是草原上狼多，让他防生用，当时顿珠没有多想就高高兴兴地收下了。顿珠是独子，没能继续上学，回到了青青牧场，成了父亲的左膀右臂。而次仁吉高中毕业后不得不留在村庄照顾自己的傻哥哥，她的父母早已在她上初中时失踪了，有人说是去伺候山神了，有人说出远门去打工了，，也有人说在拉萨看见他们了等等，总之三年了，没有任何音讯。是哥哥含辛茹苦放牧，卖酥油的钱才维持了家里的生计和她上学的费用，本来哥的意思供妹妹读完大学的，可是妹妹不读了，一个人撑不起家，一根柴燃不起火，次仁吉就这样回家和哥哥一起看护父辈留下的家园。那次赛马会上顿珠听了次仁吉唱的歌不知不觉开始脸红心跳，回忆起了上学时和次仁吉一起读书一起逃学 ，偷骑扎巴姥爷的白马去山坡上釆格桑花，喝泉水，还追赶着彩云大声唱着牧歌，累了就趴在草地上滚来滚去，一天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是饿，这样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一转眼就毕业了，那时他们还不懂什么是爱，友情占据了心田，而次仁吉上了高中以后才发现顿珠就是她梦里的那位格萨尔，只是短短三年还没有来得及见面来得及表白他却结婚了，难道顿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人群中顿珠独自抚摸着那把小藏刀，一个声音在说:次仁吉我喜欢你，你就是我心中的珠姆女神；另一个声音在反复提醒自己，你是有夫之妇，拉姆贤良淑德，儿女安康吉祥，你怎么可以动心，怎么可以？顿珠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每当仰望星空，又回忆起次仁吉那银铃般的笑声和会说话的眼神，无法除去心中对次仁吉的眷恋、、、、、去年冬天顿珠还去过那个村庄，只是为了看她一眼，而次仁吉早已暗恋顿珠多年，只是一路求学没能表白，而中途突然听到了顿珠结婚的消息，她痛哭了一夜之后选择了沉默，那年冬天，他们相约在草场的湖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两人相视无语，北风呼啸，刮得让人心慌，顿珠鼓起勇气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次仁吉，你真美！说完顿珠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去不敢看她的脸。次仁吉问道:“比起你老婆谁最美？”“你美”，“那你愿意娶我吗？”顿珠心里挣扎着，声音低的连自己都听不清：“如果有来生我愿意”。瞬间一行眼泪淋湿了次仁吉的心，她缓缓起身，抛下一句：“来生我们再见。”说完迎着凛冽的寒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中、、、、、、顿珠紧握的手心渗出血丝，眼睁睁熬到天亮才回到了自己的家，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拉姆以为他生病了，没有多问，和往常一样，端了一碗酥油茶给顿珠：“喝杯茶吧，都已经三天了，有什么心事就去问问喇嘛达瓦吧，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和孩子们指望谁呢”，顿珠还是没有反应，拉姆哭着退出帐篷把羊群赶进羊圈，开始喂草，又有两只可爱的羊羔出生了，夕阳西下，她提着奶桶去挤牛奶，婆婆还是和从前一样转着经筒口中念念有词，两个孩子在门口各自玩着泥巴，时不时传来几声阿爸阿爸的稚嫩的叫声……可在今天比丘尼怎么知道这个秘密，忽然之间响起钟声，耳畔传来厚重的声音:回头是岸，回头是岸，顿珠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惊了一身冷汗……抬头一看，天色已晚，离岩洞还有一段距离呢，不行！还得加快速度，每一步前行都是身心的挑战，和时间赛跑，和空间对视，走过心的旅程，还要跨越梦的隧道，翻山越岭，谁来解答我心中的痛、、、见喇嘛达瓦要紧，见喇嘛达瓦要紧，顿珠的声音发颤却不停地重复着，远方，岩洞若隐若现，一朵乌云遮住了山头，挂在洞口的经幡在风中轻轻舞动，仿佛一直期待着顿珠的到来……终于到洞口了，顿珠卸下所带的食物放在洞口走了进去 ，口中喊着喇嘛达瓦的名字，几秒钟的时间就像找一个细小的针似得每个角路都找了一遍，除了简单的餐具，除了桑烟的清香，和一盏未燃尽的酥油灯外，喇嘛达瓦已不知去向，顿珠摸着光滑黝黑的岩壁，看看脚下的裂痕丛生的木板，岁月留下的痕迹一览无余，可是喇嘛达瓦去哪里了呢，顿珠把食物拿了进去放在岩洞最里面喇嘛达瓦平时打坐的石板上，正要转身，忽然发现一个陈旧的系着红绳的牛皮包搁在那里，顿珠很好奇，这里面会是什么呢，想也没想就打开了，里面只有一张发皱的藏纸，摊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回头是岸。 扎西央宗 女 藏族 教师 ，笔名果果，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作家培训班第二十四期学员。现就任于西藏林芝市第一小学，爱好文学创作，曾在《民族文学》《西藏民俗》《西藏诗歌》《青海湖》《格桑花开》《兰坪》《诗青年》《天涯诗刊》《大家网》《昆仑诗苑》《中国西藏诗歌 》《藏地詩歌》《藏人文化网》等诗刊杂志发表过诗歌散文，她的诗歌充满灵性，以纯美，朴实真挚的情感，以清丽脱俗的笔风深入万物心灵，解读大自然的语言，纯美无尘的情感表露无痕。爱的语言从指尖流向笔尖，芬芳了纯美世间。 欢迎参赛，预祝佳绩。 爱的语言从指尖流向笔尖，芬芳了纯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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